盛世安(49)
小侯爷是真的长大了。
柳长泽半天听不到回复,板着脸的去看沈是,恰好四目相对,他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白皙的皮肤和红润薄唇的衬托下,有几分妖气,让人心烦意乱。
柳长泽皱眉,手动了动,却发现茶盏,早已被他摔了出去。
他神色不太好。
沈是才犹如游魂归体,生涩的张口说:“我无话可说。”
沈是可以找很多借口,但是不想虚假的去和柳长泽周旋,他确实夹带私心的隐瞒了,并且他也想看看柳长泽怎么想的。
可这落在柳长泽眼里便是木已成舟,你奈我何的得意。
“你当然无话可说!”柳长泽重重拍了一下圈椅扶手,那扶手是花梨木的明制款式,细细的,彷佛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沈是的头又低垂了下来,颈部的弧线像在示弱一样的讨好,在柳长泽沸腾的情绪上封了一层冰,但又用无法接受的言语点了一把火。
柳长泽的气息变得沉重许多,他失望又克制的说:“仗着我给你的令箭,拿去拉拢京城首富,促成一段皆大欢喜,百年好合的姻缘!沈、大、人!包公什么时候不斩国舅,去搭鹊桥了!”
沈是听他语气,感觉胸口像被一双手给攥住了,隐隐作痛,忍不住想辩解一下:“我没有……”
“你住口!”柳长泽闭上眼,吸了口气说:“先是给探监权,美名其曰给孟洋薄施小利,诱敌深入。实际上是为了缓和虞书远绝境求死的情绪,你怕什么,怕一尸两命吗?还是怕我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后释放城郊行刺疑犯,加深孟洋信任,让他知道你会放虞书远出狱,激他说出怀孕一事,给虞书远搭足台阶回府!”
“好戏,沈大人算无遗策,有情人终成眷属。”柳长泽拍了两下手,声音陡然拔高:“本侯真是低估了你!说!城郊幕后之人是谁!你和虞书远又是什么关系!”
柳长泽分明是动了真气,怀疑自己被人联手骗了,可竟容他好好的在这里陈情……沈是不由想起前些日子不欢而散他问的那句话。
——“侯爷,是不是喜欢我。”
沈是手有点不稳,两手交在一起捏着,不敢再拖的从实说道:“侯爷所言,我确有此意。但……虞书远知情。侯爷不是低估我,是低估虞书远了……”
柳长泽见他有话中有话,按在圈椅上发白的手松了松,神情却更不悦了,他说:“继续!再有一字不实,我要你走不出这个门!”
“我最初知晓虞书远有孕的时候,动过这个念头。话到嘴边还是把决定权给了她。权也好,势也好,造福苍生,还是任由黎民被剥削,那都不是她的责任,而是你我身披官服,头戴乌纱的人,应做的事情。”
沈是跪直了些说:“虞书远的孩子没了。”
冰层坠落,湮灭了底下翻腾的火焰。
柳长泽看着沈是,明明是跪着的,身形不够他高大,却给他一种万仞山峰的错觉,他眉头仍有些紧的问:“如此为何还要下这个局,请孟洋入瓮。”
“虞书远要求的。”沈是眼圈有些泛红,他眼前浮现那个绝色女子,落了胎,浑身虚弱的躺在床上,头发被汗水粘在一起,双目空洞而坚韧的神情。
沈是想起蒲苇。
蒲苇纫如丝,只是磐石不如所愿。
“她说众生皆苦,能少一个她这样的人,便少一个吧。”
沈是苦笑:“侯爷方才将我想的太神通了,开疆扩土可以用兵法论成败,人心又岂是随意可以操控的。这世间若有人能将孟洋丝毫不差的牵着走,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孟洋一事,能得虞书远相助,自然是最好的局面。
柳长泽却没有如想象中平稳下来,反而从齿缝间逼出几个字:“她为何信你。”
沈是怔愣了一下,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不过停留的太短,无法捉摸,他笑了下说:“或许是,我尊重了她……”
柳长泽才开始问起别的:“城郊刺客是谁指使。”
“不知。”沈是摇头。
“不知你也敢放他!”柳长泽说。
但听起来,似乎已没有了怒意。
沈是说:“连侯爷都寻不出的人,我怎么会知晓呢。只是孟洋既无杀我之心,那么定是一个他不能控制,又有瓜葛,而且还想将祸水东引到柳家身上的人。”
毕竟柳家曾为盐矿一事,求助到柳长泽身上,显然关系匪浅。
沈是又笑了,抬头向柳长泽看去:“若不是侯爷救得我,险些以为是侯爷下手了。”
“笑什么。”柳长泽几分不耐的说:“你又怎知不是我。”
柳长泽起身要走。
沈是却拉着了他衣摆,仰着头,琥珀色的瞳子像透着光的玻璃珠,藏在弯弯的眼睛里,他说:“还有一事相求。”
“找盛意。”
柳长泽睨他一眼,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的走了。
沈是倒是无所谓,只是没想到,盛意连大夫都能安插到孟洋府上,深藏不露啊……
柳长泽怎么舍得把两个这么厉害的人物,放他府上,沈是嘴角抽了下,不能细想。
流星赶月似的往牢房走去。
虞书远醒了很久了,她本来也只是落了胎,身子有些虚弱,情绪激动晕一下,不是什么大碍。
“有些事耽搁,来迟了。”沈是熟稔的寻了方小凳坐了下来。
“无事。”虞书远将话本合了起来。
沈是说:“你此番逼他,是想好了?”
“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虞书远垂了眼眸,低声说了句:“我累了,也很久没有去看过云山雾海了。”
沈是沉默。
虞书远爱看山水,更爱画山水。
也爱热闹。
从前也不爱看话本子,觉得不够活,笔下的人随意杜撰,有这时间不如多去摸一摸溪流,山川,岩上花。
沈是送了话本进来,原是想给她寻些解闷的东西,此时却觉得成了她逃避的港湾。
若一切能如话本一样,伤害皆是误会,有情便能眷属,那该多好……
他不自觉念出了声。
“话本而已,阿是怎么当了真。”虞书远浅笑的说。
沈是也笑了下,牵起的弧度不大,更显伤感。
他们像相识多年的故友,红泥小火炉,温着一杯酒。
像践行。
过往的事情不谈,日后的事情不猜。只说着远山青黛,静水流深,仿佛四四方方的牢房,是隔离一切纷扰的桃花源。
……
“文侍讲,我们老爷等着你的好消息。”醉仙楼里一个小二拦住了中途离席小解的文通,拿着一包黄皮纸叠的小方包给了他。
文通一把打落:“你是何人。”
小二不急不缓的捡起:“从前侍讲因爱慕寡妇闹的名声奇差,御史台弹劾不穷,我家老爷见你十年寒窗不易,好心替你压下,保住你这顶乌纱帽,文侍讲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吧。”
文通脸色突变,拽着他到一旁假山之后,左右环顾了一下,压着声说:“你想干什么!”
小二像是见惯了这种人,将方包塞在他手里。
文通手捏着在抖:“这……是……”
“巴豆粉。”小二轻声说:“文侍讲放心,你们都是苦读圣贤书的名官,老爷不会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的,只是这付尚书太不识趣,拿他侄儿出出气罢了。”
文通心下咯噔,若要投药便要所有人都中招,不然很容易被发现有人下药,若是都中了,便可推说是菜品不干净。
此事不难为,但是他们今夜还要去交治水图……
文通觉得蹊跷,定不会如此简单。
文通将此物推回他手里:“柳尚书相助,我已报恩,此事我是断断不可为之,你寻别人吧。”
小二冷笑:“报恩,文侍讲是指你咸和大典一事吗?”
- 共202页:
- 上一页
- 第49页
- 下一页
- 1
- 2
- 3
- 4
- 5
- 6
- 7
- 8
- 9
- 10
- 11
- 12
- 13
- 14
- 15
- 16
- 17
- 18
- 19
- 20
- 21
- 22
- 23
- 24
- 25
- 26
- 27
- 28
- 29
- 30
- 31
- 32
- 33
- 34
- 35
- 36
- 37
- 38
- 39
- 40
- 41
- 42
- 43
- 44
- 45
- 46
- 47
- 48
- 49
- 50
- 51
- 52
- 53
- 54
- 55
- 56
- 57
- 58
- 59
- 60
- 61
- 62
- 63
- 64
- 65
- 66
- 67
- 68
- 69
- 70
- 71
- 72
- 73
- 74
- 75
- 76
- 77
- 78
- 79
- 80
- 81
- 82
- 83
- 84
- 85
- 86
- 87
- 88
- 89
- 90
- 91
- 92
- 93
- 94
- 95
- 96
- 97
- 98
- 99
- 100
- 101
- 102
- 103
- 104
- 105
- 106
- 107
- 108
- 109
- 110
- 111
- 112
- 113
- 114
- 115
- 116
- 117
- 118
- 119
- 120
- 121
- 122
- 123
- 124
- 125
- 126
- 127
- 128
- 129
- 130
- 131
- 132
- 133
- 134
- 135
- 136
- 137
- 138
- 139
- 140
- 141
- 142
- 143
- 144
- 145
- 146
- 147
- 148
- 149
- 150
- 151
- 152
- 153
- 154
- 155
- 156
- 157
- 158
- 159
- 160
- 161
- 162
- 163
- 164
- 165
- 166
- 167
- 168
- 169
- 170
- 171
- 172
- 173
- 174
- 175
- 176
- 177
- 178
- 179
- 180
- 181
- 182
- 183
- 184
- 185
- 186
- 187
- 188
- 189
- 190
- 191
- 192
- 193
- 194
- 195
- 196
- 197
- 198
- 199
- 200
- 201
- 202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