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诏狱看大门(220)
毕竟他看他皇帝姐夫就挺正常的,每天除了上朝下朝,就是批折子。除了过年那几天,从来不休息,简直就是工作狂魔。
直到他把这皇长子养到了七八岁的时候,这天纵奇才的小家伙终于展示出了他们老朱家潜藏的“疯狂基因”了。
极端的聪明,极端的自负,并且拥有仿佛发泄不完的精力。
整个男爵府上下,包括万达在内都跟着他疲于奔命。
万达都难以想象了,这小子要是真的一直被关在皇宫里,真的做了皇帝,就这秉性和天赋,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
“阿澜他这回要折腾到什么程度?他不会想要自己盖一间房子出来吧?”
汪直哭笑不得地问道。
毕竟这孩子之前学琴的时候,可是亲手斫了一把琴出来。那把琴至今还放在昭德宫里,被娘娘时刻抚弄呢。
万达无奈地看了汪直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嗨!”
随着万澜一声吼叫,那块腰粗的木头终于被斩断。旁边立即有下人送上了洗手的汤盆和凉水。
万澜喝了口水,转头见到站在花架下的万达和汪直,放下茶杯就跑了过来。
“阿直来了!”
万澜拍着手几乎是跳到汪直面前,拉住他的衣袖。
“阿直来,跟我一块锯木头。我今天要做个板凳出来。一会儿做好了,你帮我带进宫给娘娘去。”
“说什么傻话?娘娘缺你一个凳子么?”
万达拿过仆人递上的汗巾,弯腰给万澜擦汗。万澜乖乖地闭上眼,踮起脚,又闲不住地晃动着身体。
这孩子虽然才十岁,却已经生的十分之风流倜傥,活脱脱的一个小号美男子。
继承了万贞儿的挺拔体型和朱见深的白色皮肤以及淡色的瞳孔,比起小时候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喜庆童子汪直,这位皇长子则是俊眼秀眉,文采精华,让人见之忘俗。
而且可能是“外甥多似舅”的关系,这孩子眉眼之间也带着几分万达小时候的顽皮劲儿,伶俐极了。
就连邱子晋也曾说,他小小年纪就如此俊美,真不知道他长大了之后,将会吸引多少京中少女为之泪流。
“叫‘阿直’像话么?说了多少遍了,要叫他‘哥哥’。”
万达扔下汗巾,冲着万澜瞪着眼说道。
在宫里他们是主子奴才,不过在安乐伯爵府,他们就是堂兄弟,一切都要按照万达的规矩来。
“阿直哥,咱们今天去哪里玩?”
见到“老爹”真的要生气了,万澜乖巧地改了口。
“小爵爷要和我们一起去办案?”
杨休羡难以置信地看着万达,后者回给他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杨伯伯好,邱叔叔好,高伯伯好。”
万澜乖巧地给各位叔叔伯伯打招呼,乖得让万达觉得渗人。
邱子晋和高会都尴尬地点了点头。这位小煞星之前的种种壮举,他们可都是亲身经历过的。毕竟邱子晋可算是他半个开蒙老师,高会也教过他几天的拳脚功夫。
他平日里在男爵府里胡闹就算了,今天可是正儿八经地要办案,万大人怎么把他带来了?
“怎么回事儿?陛下他知道么?”
这群人里头,只有杨休羡知道这孩子的真实身份。包括邱子晋在内,都以为这孩子真是万达抱来的。
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们可是去办案,怎么能带上皇长子涉险呢?
“梅千张一早已经飞去宫内问过了。”
万达踮起脚,低声在杨休羡耳边说道。
“比起做板凳,陛下觉得还是让他跟着我们一块破案来的正常些。”
刚下了朝的皇帝,在听闻儿子的兴趣又发生变化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真是难为小郎舅了……”
好歹万澜身上还挂着一个锦衣卫百户的名头,而且明里有杨休羡和高会,暗地里还有影卫梅千张,万澜的安全应该没有大问题。
杨休羡闻言,无奈地点点头。
“黑眚,我知道。”
万澜人小小的,却要走在最前头。
“《宋史》中曾有记载,‘宣和中,洛阳府畿间,忽有物如人,或蹲踞如犬。其色正黑,不辨眉目’。”
万澜跳上路边的石阶,又跳了下来,在万达面前转了一个圈儿,小孩正色道。
“据说早在宋朝元丰年间,神宗陛下的寝殿就出现过这个怪物,不久之后,神宗就崩逝了。”
万达皱眉。
“刚才说的宣和年间出现的那个黑眚,据说以吃小儿和女人的心肝为生。刀枪不入,变幻莫测,为祸良久。然后……”
小孩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神色,“北宋就灭国了。”
万达闻言一惊,转头去看走在队伍后面的邱子晋。
邱子晋点了点头,同意了万澜的说法。
“确实如此。据说宋哲宗赵煦在驾崩之前,宫内也出现过黑眚……”
万达和杨休羡互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万达是万万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什么鬼神的,白莲教也好,之前被他遇到的歙县女鬼也好,最后都被证明只是装神弄鬼而已。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崇拜神佛的,哪怕是儒生,最多也是“敬鬼神而远之”。对于这些人而言,时不时地出现在史书的角落里,每次出现都伴随着亡人、亡君,乃至亡国的妖怪是真的存在的。
“这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呢……”
万澜走到汪直的身边,拉住他的袖子,抬起下巴笑道,“阿直哥,你说弄出这个事情的人,难道想要谋反不成?”
听完了小万澜的分析,汪直冷着一张俏脸,重重地拧起眉头。
“哎呀!这不是万大人么!”
就在众人陷入沉默的时候,一个灰色的人影冲着万达快速地冲了过来。
汪直一把将万澜拉到了身后,而杨休羡也打横一步,跨到了万达身前。
“万大人,杨大人,邱大人!还有你,小高!”
来人兴奋地冲着他们招了招手,然后比了比自己,“还记得我么?老刘啊,刘铁齿。”
“刘铁齿!”
“居然是你!”
万达等人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谁也没想到时隔十年之后,居然会在京城里见到这个老家伙。
虽然过了十年,不过这老刘并没有明显见老。下巴上那一撮山羊胡倒是长了不少,配着他越发精乖的表情,显得事故又滑稽。
万澜疑惑地看了看汪直,后者冲他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也不认识。
“歙县一别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
刘铁齿晃了晃左手擒着的写着“铁齿神算”四个大字的幌子,冲着万达眨了眨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你看,果然是‘后会有期’了吧。”
“神了啊。果然是‘铁齿’。”
突然见到故人,本来凝重的气氛也被打破了,万达转过身,急忙将万澜拉到身前。
“快,给你刘伯伯行礼。这可是爹的老朋友了。”
万澜迷惑地摇了摇小脑袋,心说怎么从来不曾经过这个“伯伯”。
不过他在外人面前一贯乖巧懂事,于是双手作揖,冲着刘铁齿喊了一声“刘伯伯”,就要下拜。
“哎哎,岂敢岂敢。”
刘铁齿乍一看到万澜的容貌,陡然一惊。
见到他要对自己下拜,更是惊得他直接把幌子给扔了,双手交叉,在万澜弯腰之前,“噗通”一下先跪了下去。
“折煞我也,折煞我也。”
刘铁齿诚惶诚恐地说道,“小道何等微贱,如何担得起您的一声‘伯伯’。”
说着,“咚咚”磕头,把万澜给吓得三步退到了万达的身后,伸手抱住万达的腰杆,小脸都给吓白了。
汪直莫名地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看万达尴尬的表情,眼珠子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