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龙骑士[西幻](153)
“管你一回还是两回,今天被我捉到就是你倒霉!”老板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少年,转头喝令其他伙计绑住少年的手脚,估摸着想把他抬进某个地方收拾一顿。
“我头一回来这里,也是第一次偷——真的!面包不要了,我只是太饿了,还给你,对不起……对不起……求你放开我!”
少年剧烈扭动四肢,因饥饿而发黄凹陷的脸颊变得狰狞异常,声音满是乞求;喊到后面,只剩下惊恐的哭腔。
可凭他单薄矮小的体型,又如何挣脱几名成年人的控制?
“惨喽——”一名客人连连摇头,却没有一丝同情之意,“这家店的老板手段是出了名的狠,尤其对待闹事的,或者偷窃的。”
“我真的不会再干了,求求你,我愿意留在这里为你干活赔偿,什么我都愿意做,只要放过我……”
余光瞥见伫立门前的一群灰袍人,老板赔笑退开,为他们让道,仿若听不见一旁少年喊破喉咙的告饶。
贡萨洛的视线仍然停留在少年的黑绿衣服上,和对方的脸之间来回徘徊。
绿眸极快地划过一丝情绪,下一刻,他凑近老板,低声说些什么,并从荷包内掏出一些钱币。
老板转转眼睛,将钱币全部接过,转怒为笑。
“停停停,给他带过来。”
伙计们应声把男孩拖到贡萨洛面前,随着老板的吩咐,将其拽往门外,一把扔去地上。
雪地令少年冷得打个哆嗦,他迅速站起来,抬起那张脏兮兮、沾着的泥印的脸,心有余悸地望向贡萨洛。
瞧得出,他还在恐惧,不知道贡萨洛一行人会对他做什么。然而面前这群雇佣兵似的成年人们仿佛对他毫无兴趣,乌泱泱走出酒馆,商量着该往哪个方向走。
贡萨洛定定地站着,以一种少年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后者。
“谢……谢谢。”
少年虽读不懂他的意图,但还是轻轻地道声谢。然后整理一下黑绿衣袍,赤着脚快速跑走。
【为什么放跑他?】厄尔诺目睹全程,问道,【这不像是你会管的事。】
【他只是饿了,迷路了。】贡萨洛终于给出回应。
厄尔诺尚能理解“饿了”是什么意思,贡萨洛是想说那孩子犯事有因,后来也知错了,所以能够理解;
但“迷路”又是何意?难道指对方一时鬼迷心窍,下手偷东西的事吗?
另外……厄尔诺远眺少年离开的方向,眸光隐动。
他想起黑绿长袍在哪见过了:正是总司令大选之前,他们随希莱斯大人来到白湖城,偶然碰见游街仪式时,那群古怪教徒们的穿着打扮。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贡萨洛却先一步转回身,带领士兵们前往若教教区。
……
一座四四方方、宏伟庞大的浅黄色建筑屹立大地之上,像神祇扔落地面的一枚骰子。
“骰子”表面镂空,缠绕着藤蔓一样的枝条,宛若会游动的丝线。待春天来临,这些干枯的枝条便会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获得新生,用绿色包裹浅黄的“骰子”。
但它身上数不胜数的斑驳痕迹,又像在诉说着它是怎样经历风吹雨打,顽强撑到至今。浑如被神祇遗弃太久,于是有了虫蛀、披上了青苔似的衣裳。
除了造型别致的庙宇,周围并没有生着太多绿植——它是由人特意这样建造的,意在与绿植共生,人与万物同母同孕。
风雪吹来远方的客人,他们站在庙宇脚下,不由得为眼前的建筑心生敬畏。
贡萨洛安静地环视庙宇,从镂空的墙窗中间窥见神像的一角,随后掏出苗丫吊坠,虔诚地、轻轻地吻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前走出一位身穿白色外袍,绿色内衬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胸前同样挂着一枚一模一样的苗丫吊坠,见到贡萨洛的举动,他向贡萨洛予以一个若教的行礼手势。
可当贡萨洛故意脱去外套,露出款式大同小异,颜色却截然相反——绿长袍,白内衬的衣服——男人略一挑眉,一抹兴味稍纵即逝,而后准备将众人引入庙宇。
贡萨洛举起一只手,下令其余龙骑在外守候,由他和搭档厄尔诺进入即可。
庙宇内部意外地简陋——不同于其他庄严肃穆的教堂,这里陈设简单,只设有几张木椅,更多的则是用来行跪拜礼的圆垫子。
尽头的神像极为巨大,几乎能触摸到天花板。
神像约莫是内里最为精致的事物。
祂的头发是无数茂密的枝条,绕开极似龙族的巨大双翼,向后长长铺开,瀑布般垂落在地;
祂生有鹿一样纯净的双眼,狮的鼻,狼一般精明的毛绒面庞,张开鹰的尖喙。祂的身体是粗壮的树干,四肢如蛇,亦如藤蔓,细而柔软,怀捧一个看不见脸的娃娃。
厄尔诺伸长脖子,想看看襁褓里的婴儿长什么样。他换一个角度去观察,结果诧异地发现,襁褓内竟空无一物。
【祂是妈妈。】贡萨洛用心声为他解释道,【祂抱着的婴儿,是我们,是万物。】
中年男人是这儿的司铎,为二人取来圆垫子,接着径自盘膝而坐。他并不阻拦厄尔诺的好奇观察,也任由贡萨洛进行一段时间的拜祷。
等贡萨洛缓缓睁开绿眸,将苗丫吊坠放回领口,司铎开口道:“妈妈若是知道有孩子愿意为祂手刃蛆虫,必定深感欣慰。”
司铎话语里的称赞绝非作假,听着诚恳,再配上虽不出众、却温和非常的相貌,为那一席话增添几分真诚。
只有贡萨洛听得出深层含义,因而狐狸似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的敌意更为浓郁。
“妈妈如果得知祂的孩子竟会弃同胞于不顾,定然会痛心疾首。”贡萨洛以同样的话术讽刺回去。
厄尔诺摆出一副听天书的表情,一点都听不懂他俩在说些啥,也搞不明白这诡异又针锋相对的氛围从何而来。
他只知道此行任务重大,不能多做耽搁,于是突然插话:“您好,想必您在昨日以前一定收到过我们的来信,请问卢克主教在何处?”
“卢克大人近期事务繁忙,不便应邀,还请二位谅解。”司铎轻轻鞠躬,朝他们致歉。
此话一出,厄尔诺的脸色也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回信当中明明欣然应邀,今日求见,反倒突然变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司铎拿出主教亲笔写的信件,上面的的确确阐明了无法赴约的缘由,并且反复向他们表示由衷的歉意。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得不令人接受这个难以置信的结果。可现在主教不愿见他们,任务要如何进行下去?好比连院子都进不去,更别说想打开大门了!
联想之前在酒馆听到的传言——白湖城的若教教区对“异端”的游行持沉默态度。而他们此番前来,需要解决的大事,也恰是和那些“异端”有关。
结合若教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目前干脆置之不理的态度,估计是决定把他们晾去一边,不想跟着掺和,所以消极以待。
为什么不愿意管?
——情绪骤然爆发的贡萨洛将疑问低吼而出。
“你们明知他们有多疯狂,事已至此,依然认为捂住眼睛就可以把自己置身事外了吗?!”
贡萨洛的双目充斥着怒火,冲司铎尖刻地质问:“这就是你们的‘世俗化’,是吗?妈妈的告喻就那样被你们误解,居然认为祂会要孩子抛弃它们的同胞!”
“这也是我不愿与你们原教旨信徒交谈的原因。”司铎神色中的温和也悉数褪去,“不解其意的是你们,死守表意,不肯结合环境来理解妈妈的意思。”
司铎目光锐利,刺向贡萨洛:“你知道他们的疯狂之处,一群无可救药的疯子,真正的邪恶……”
“……你也清楚,那些游行的人才是真正的异端:现在,该称他们为融合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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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脱下叶片衣服,树木半遮半掩,将地皮向天敞开,无奈地裸|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