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龙骑士[西幻](131)
寒光刺破皮肉,有人身子一歪,应声坠落。
几乎没来得及发出叫喊,四名士兵就已经被夺去生命。
马可的牙关快要咬碎了,坐骑宛若月夜中的一道虚影,拼尽全力地疾驰狂奔。
箭矢屡次钉入侧边的地里,好似凶兽的獠牙从天而降。他驱马转入一侧林中,想要用树木阻挡“獠牙”的攻势。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凄厉的嘶鸣陡然拔高,穿透夜幕与树林。
箭矢赫然射穿了马的后腿!
经历一阵天旋地转,马可摔入雪地当中。他竭力变换姿势,远远翻滚几圈,没让自己的双腿和背脊摔断。
【我已经带人赶来了,听到回答我!】
脑内全是尼古拉的呼唤,吵得慌;但目前无暇顾及,也抽不出空回应。
他呛咳两声,红发沾满雪屑,尽量以最快的速度撑起身躯。
然而就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一支箭乘着极快的风,直直朝他的后背袭去!
【操他妈的融合派,居然在这里等着——】
【——马可?为什么会……】
【马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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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龙骑士能感受到对方濒死的状态,是真的吗?”
一名少年挤上前,看向希莱斯和塞伦的眼神亮晶晶的。
话音刚落,他爸的巴掌立刻招呼了过来。
“讲的什么晦气话!差不多得了,缠着两位大人叽叽喳喳问半天,赶紧给你叔叔们帮忙去!”
少年痛得嗷嗷叫,捂紧后脑勺,哀怨地觑一眼父亲。
尽管老兵只剩左眼,瞪人的凶光足以震慑少年。
望着儿子灰溜溜跑开的背影,他笑骂一句,冲希莱斯二人歉意道:“小儿顽皮,望大人们见谅。”
老兵用独臂取过水壶,为他们倒上热水。
“关于过冬用的物资,深秋时候我就留意过啦。前些天又问过三家店,不过只有一家能够立即供应。因为需求量大,其他三家还在补货,深秋那会儿联系的商队,近阵子也该抵达白湖城了。”
“有心了,辛苦各位。”希莱斯肃然道谢。
说不感动是假的。
为了自己与生活,残疾老兵们不仅卖力工作,年年创造连他们都为之惊叹的营收;而且从方才这位圣雷岛店长的言辞来看,他们其实一直挂心灰影。
即便退役了,心里仍然保留一份属于灰影骑士团的位置。
“哎呀,您客气什么。”店长老兵摆摆手,笑容反倒愈发灿烂了。
店门方向突然一阵嘈杂,很快消弭下去。旋即,一道熟悉的灰衣身影闯入食馆后门。
“副司令大人——”灰影士兵一见他们在场,脸上的焦急不减反增。
士兵气喘吁吁,嘴边的白雾嗬出两轮,视线瞥向店长,犹豫要不要当着老兵的面开口。
“没事,就在这里说吧。”希莱斯道。若是密报,绝不会这么仓促地派人传讯。
士兵声音哽咽。
“马可大人他……他……遇害了。”
“啪!”
老兵指头一松,杯子碎成片,滚水溅去鞋面上。几秒后,眼眶登时弥漫水光。
……
沉默一直持续到进入营地。
消息显然早一步传遍主营,待希莱斯和塞伦回来,沿路遇见的士兵们都恨不得避着二位煞神走。
即使是跟随希莱斯多年征战的士兵,也不曾见过他露出这样冷峻的神色。
但意料之外的是,作为马可大人一手栽培提拔的士兵,副司令的神情之中竟然找不到一丝哀伤。
足迹一路延伸至小型会议室,希莱斯合上门,塞伦将一角揉烂的羊皮纸扔去桌子上。
二人的表情如出一辙:冷厉之下暗藏怒意。
炉火也忘了点,他们就这么安静地挨在一起坐着,不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希莱斯的声音首先响起:“我不相信。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事发突然,哪里都透着蹊跷。”塞伦重新打开信纸,指尖虚虚点着一行字,“信中说,马可大人和四名龙骑遭遇流矢袭击,因此遇害而亡。既然是流矢,人数肯定很多。”
“假设遇见流匪,人数上倒是符合;但流寇哪来那么多箭矢,怎么可能舍得为了五个人这样大动干戈?”
“是的。”希莱斯认同,“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那群人有目的性地发动攻击,意图置他们于死地。”
说罢,他抿紧唇线,屋内再度回归寂静。
如果马可成功存活,又能去哪里?
还有……希莱斯灰色的瞳珠缓缓下移,定格在一个地名上。
——托茵河。
当年高智狂沙暴死,也是发生在托茵河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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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传信抵达的前一天,希莱斯一夜未睡。
他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背影挺拔如松,与塞伦一同去城门口迎接。
龙骑从鎏金巨龙背上取下一物,待巨龙化为人形,重新递交尼古拉手中。他抬着那简陋的罐子前进一步,希莱斯的拳头便握紧一分。
“不欢迎我们么?”
见希莱斯缄默不语,尼古拉用他一贯的口吻开玩笑。但他嗓音无比沙哑,反而为这拙劣的玩笑注入了苦涩。
希莱斯绷紧下颌,视线终于落去瓦罐,注意到对方的掌心还捏着一个小布袋。
尼古拉也正有此意,把小布袋摊在手心,示意他接过。
半空中,希莱斯的手悬停了一秒:像被灼热的高温烫到,害怕触碰焰尖。
与他不曾改变的神情不同,拆开布袋时,指尖如同瑟缩的落叶。
尽管非常细微,唯有面对面才能察觉。
最后一角被掀开,薄布之上,赫然躺着几缕发丝——颜色是希莱斯生平所见过的,最为独特的赤红。
烈焰般耀眼,与此时升起的朝晖一样绚丽夺目。
第107章 质问
大家都在等待熹微的到来,白雾却将地平线藏于身后,让光彩蒙尘,天地变为一片灰败。
与墓碑和坟冢的颜色那样一致。
这一列石碑当中,唯有一座干干净净,没有风雨和雪水留下的痕迹。
尼古拉把铲子递给希莱斯,后者动作很慢,但很熟练:铲子轻轻一抛,再拍一拍,将土盖实一些,让埋葬的事物免受风雨侵扰。
他是该洒酒吗?
咽入一口冷酒,希莱斯感受着喉咙凉到刺疼,难以接受的味道在喉间蔓延。
天上开始下起细雪,他被冷得打了个颤。
那些雪片捎来清醒,脑袋却愈发混沌。犹如胸口的烧灼,与早间的寒冷形成了割裂感,将整个人撕成两半。
理智仍然坚持着某种想法,化作执念,控制他的手,于是直到现在也迟迟没有把酒液撒出去;
感性令他缓缓坐下,平视正前方,一瞬不瞬地凝视墓碑。透过坚硬冰凉的石头,看向更遥远的彼方。
最终,还是由尼古拉完成了最后一项洒酒仪式,三人并肩而坐。
宽大的袍子底下,一只熟悉的手从左边慢慢探入。希莱斯隔着手套,握住塞伦的五指。很紧,像死死拽住维系现实的最后一座桥梁。
“回头煮杯热红酒吧。”尼古拉不怪对方没有洒酒,“今天的确实太冷了,大家都没做好准备,他也不喜欢冷酒。”
是啊,大家都没做好准备。
希莱斯并未作出回应,只拉上兜帽,静静地坐着。
三人如同三座石雕,一时间无人开口。
“您知道是哪一方动的手吗?”塞伦首先打破沉寂。
尼古拉似乎没能料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愣怔一秒。他知道,塞伦所指的“哪一方”,包括保守派、以及灰影内的敌对势力。
他摇摇头,给出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不是索伦一方。”
这句答案背后隐含两个信息——
其一,并不能确定是否是保守派所为;
其二,除了马可本人、尼古拉以及两边随行的护卫,再无其他人掌握行踪。
护卫既带得少,又必定为他们精挑细选,基本排除自己人泄露目的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