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龙骑士[西幻](15)
这份其乐融融被马可教官打断。
他让芬顿二人离开,搬来一张木椅,坐在床榻对面。
“今天飞行对峙,你和塞伦的表现很优秀。”
马可教官顿了顿:“同时令我非常失望。”
“知道为什么吗?”他的视线钉在希莱斯面颊上。
“……看来你心里清楚。既然明知,为何故犯?”
不知该怎样开口,希莱斯没法解释,索性保持沉默,做好接受批评的准备。
“今日你们的竞赛只是儿戏。低阶狂沙没意识,但不代表高智狂沙没脑子。后面那批怪物有着智慧,能领兵作战,会偷我们的战术。”
“将来去战场,你要和这群东西交战。希莱斯,你明白吗?这表明你的技巧和战斗能力仅仅为次要,拿来对付只顾着砍人射箭、而且不彻底致死就会‘复活’的低阶狂沙。”
马可教官的声音越压越沉,腰也跟着躬下去。
他双手交叉,胳膊肘放在膝盖,以充满压迫感的姿态训话。
“为何我们打了几年仗,消耗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反倒被逼得节节败退?”
“正是因为狂沙能把死人变成自己人,我们相当于它们充盈的兵器库。倘使高智狂沙斩杀不掉,那么白白断送生命的人将无穷无尽!
“都是有智慧的动物,我们想得到和龙协同作战,难道它们意识不了么?”
说着,马可教官站起身,逼近希莱斯床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红发比烛光炫目,神情比夜色凝重。
“我们与它们终究有所不同。战死的龙族被它们变为狂沙,或许有简单如犬的头脑……总归不似活物,达不到真龙族的心智与灵性。”
“两个能达到心有灵犀、如弓与箭般协作的种族,总比单只脑子跳动的东西可靠。”
“现在告诉我,制胜的关键是什么?”
“是……配合。”希莱斯微扬下巴,灰目愣愣地盯着对方,轻轻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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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锁声轻轻传来,希莱斯的视野被黑暗侵占。
他右臂无法动弹,只得靠左手一点点扶着墙壁,在黑暗中摸索。
希莱斯感觉没走几步,就摸到门对面的墙壁了。
头顶上方射进一缕光束,那是屋内唯一的光亮。
塞伦始终一语不发,来时的路上也不曾开口。
背脊紧贴着墙壁缓缓滑下,希莱斯坐去地面。
一扇巴掌大的小窗、一间逼仄沉闷的房屋、两个静默的人……犹如深渊里的两株草,全靠那束日光养活。
明亮当中,尘灰在半空飘扬轻舞。细细的、轻缓的。
注视不知多久,似乎不过半晌,又像过去很长时间。
希莱斯喉结轻轻滚动,他有些口渴。两碗水放在门脚下,而塞伦与他遥遥坐着,恰好位于水边。
他慢腾腾起身挪向门口,虽看不清神情,但能听见塞伦极轻的呼吸声。
试探地摸索好一阵,终于找到碗。蹲下身,希莱斯刚刚抬起碗,身子忽然晃动。伴随吸气声,水洒了一地。
还泼去某个人身上。
第15章 禁闭室
“抱歉。”希莱斯忍着痛楚说。
方才没站稳,他下意识用右臂支撑地面,又牵动伤处。
“你一直这么笨手笨脚?”塞伦明澈的嗓音响起。
“昨天竞赛,我看你射够两只兔子已经达到极限了。飞行对峙逞什么强?空中是我们龙族的地盘。”
塞伦突然开腔,嘴里仿佛含着炸药桶,没一句不在挖苦希莱斯。
“十个当中六个被我击败,掂量掂量实力,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他们……”
“……”
希莱斯保持沉默,听着塞伦滔滔不绝的指责。
他将泼得只剩碗底的一层水一口饮尽。
在塞伦不见回应,稍作停顿的间隙,他道:“没我那支箭,咱们没法赢。”
“你很想获得胜利,塞伦。从你的只言片语,从你的平日表现。剑术课暂且不不提,涉及比武,你的眼睛就会熠熠闪光,像闻到鱼腥的猫。”
希莱斯继续哑声说:“只是相比吉罗德,没有那么狂热罢了。”
“不要拿我一个人做理由,想赢的难道只有我?”塞伦没有否认,而是直接反问。
“没错,我希望赢得胜利。天空飞行时的声音很小,我听不清晰,所以赛前屡次想找你商议方法。”
“你有一回搭理过我么?”希莱斯搁下碗,背靠木门。
“虽然不理解你为何不愿与我商量,不过,塞伦,如果事先能好好沟通,我们会赢得更加顺利。”
塞伦霍地起身,他的蓝眸正好显现光下,耀眼而闪亮……盈满怒火,和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神色。
“搞出满身伤的是你还是我?你真当我们是搭档了?”气急上头,他低吼道。
空气就此凝滞,尘灰下落的速度尤为徐缓,好似生怕惊动二人。
……
不知谁先动的手,即便临到事后,谁都记不起来,没法深究了。
二人扭打一团,你一拳、我一拳地来回揍着。室内空空如也,拳风扰乱一切,充斥这方寸空间。
俩人的搏斗愈发激烈,一会儿摁墙上,一会儿倒地上。
动静可谓不小,守卫就在门边,却一刻不曾制止。
体力耗得差不多,加上早上没进食,再想继续玩命互殴,也有心无力。
浓重的鼻息回荡紧闭室,塞伦跌坐着,鼻端血如泉涌。
而希莱斯伏卧着,腹部遭到重击,倒地不起。他下颌又凉又痛,打斗时候被对方上嘴咬,估计破皮了。
到底是龙族,他想。体质真强悍,打对方跟打铜墙铁壁似的。
特别那皮肤,平时不见得有多奇怪,瞅着还吹弹可破。
结果拳头一挨上去,指关节好比鸡蛋碰石头。
希莱斯自下而上望着对方一团黑的影子,心想:这家伙莫非脸上焊的金属,不用时软乎,一用劲就变成铁。
怪不得初见塞伦那会儿,无意击中对方裆部,尼古拉教官反应那么平淡。
情绪得以发泄,泄愤够了,屋内再度陷入沉默。
塞伦忽然出言:“希莱斯·怀德。”
此时他身处暗处,面容不甚明晰。气息略带紊乱,口吻无比严肃。
“哪怕你这辈子只说一句真话——如实回答我,谁派你来的?”
希莱斯完全听不懂他的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但你怀疑什么?”
他的衣领被猛然揪住,半个身子从地面拽起来,塞伦一块红一块肿的面庞近在咫尺。
希莱斯毫无怯意,反而生出些怨气。
“不如你先给我解释,竞赛前半个月左右,你的扈从安德烈一直阴魂不散地盯着我,我自然知道是你指派的……”
“我很困扰,塞伦。你对我产生任何疑虑,为何不直接来问我?若说通敌倒能理解,可我通谁去,狂沙吗?”
俩人无声对视片刻,塞伦松开希莱斯的领子,后者的身体缓缓被放去地面。
塞伦坐回门边,单膝蜷曲着。他把后脑勺抵去冰冷的石墙,仰天望着天花板,似要看穿个洞。
“你养了一只鸟?”他问。
希莱斯怔愣一瞬。
“是的,黑面包是小鹰。”
“什么时候养的?”
已顾不上计较这是否为盘问,比起默不作声,他更希望能和塞伦讲两句话。
“我从绿盐城来到圣雷到的半路碰见它。那时的黑面包不慎落入陷阱,而陷阱正是我造的。
“当时已经捕获其他猎物,不缺它,所以想着给它疗伤,放生算了。小家伙以为我是它救命恩人,天天粘着我。”
说起熟悉的“朋友”,希莱斯不由得话多起来。
“某天给他翅膀上草药,我告诉他,伤好就赶快离开,别碰上猎人……尤其我这样的人,遭遇的不幸只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