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98)
一箭双雕。
而王后多此一举将方羿支出华泱,亦是有所顾虑。因为她怕,她怕方羿在时想出什么脱身之计,救了安戈不说,还保了自己的位置。
这样的事,在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故而,趁他不在时对付安戈,先斩后奏,是天衣无缝的办法。
“这天变来变去,不还是得万中归一?天就是天,还会变成地不成?”
李公公望着被宫墙束缚得四四方方的天空,眼中颇为得意。
王宫,就该有个王宫的样子。谁是主,谁是仆,谁生来为王,谁终身是臣,这些都是命数,翻不了天的。
他这样孤傲地想着,仿佛已经占到了八川的最高处,怜悯地瞧着脚下卑微臣服的蝼蚁草芥。
却在下一刻,殿内一记高亢的怒吼刺进他的耳朵,将他拉回现实。
“我他娘的揍死你!”
接着是两记拳头击中什么的声音,卫临寰惨叫连连。
不妙!
他赶忙推门进去,正正撞见安戈正将卫临寰摁在地上拳打脚踢。那万人之上的君王,只在雨点般的拳头中偶尔说出两句“大胆”或者“救驾”。
“欺负我猴哥!欺负我猴哥!老子的大心肝哄都来不及!你居然骗他利用他!老子揍不死你!”
安戈一面痛骂一面挥拳头,眼睛熏得通红,像受了伤发狂的狮子,直把卫临寰打出了鼻血还不停手。
“放肆!住手!”李公公大惊失色,他绝不敢想象,一个阶下囚居然不跪地求饶,竟然还敢对君王下手。
这这这......体统何在?!
他一面挥着拂尘上去推安戈,一面冲外头大喊侍卫。
少顷,十几个侍卫一窝蜂涌上来,才把面红耳赤的安戈控制住。
“你以为猴哥稀罕你那位子么!什么破玩意儿!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鼻子插葱的猪八戒,还真以为自个儿成象了?以为猴哥好欺负就把他当冤大头!老子第一个跳出来揍你!”
一旁的侍卫们尽皆都愣住了——什么位子?什么猪八戒?猴哥又是谁?这人在说西游记么?
卫临寰被人扶了起来,痛呻着让人给他擦鼻血。
李公公忙抬了张椅子让卫临寰先坐着,转头欲辱骂安戈,却发现对方骂人一个脏字没有却能将人活生生气死,于是只抬起哆哆嗦嗦的手指,骂了一句:
“放肆!”
他见卫临寰虽然伤的不重,但脸上也挂了彩,想起之前王后的嘱咐,脑光一闪,随即便吩咐:
“来人,这人冲撞大王,犯下大逆不道之罪,拖出去砍了!”
安戈恶狠狠瞪着他,“你倒是敢!你主子都没说话你这死太监倒是横上了,你就问他,我刚刚骂的哪个字有假!”
“一,一派胡言!”
李公公伺候卫临寰多年,知道他最恨犯上作乱的人,如今安戈直接在龙椅上揍了他,他更是应该火冒三丈,于是赶忙请示:“大王,此人嚣张跋扈,辱骂君王,定要即刻处死才行!”
只是不料,他这次却猜错了卫临寰。
那卧病许久的君王在椅上喘气,好半晌才恢复过来,并没有下令处死安戈,只是道:
“此人身份特殊,押进天牢,听候发落。”
“大王!”李公公急于立功。
“莫再说了。”卫临寰抬手阻断他,意味深长看了安戈一眼,挥挥手让侍卫先带了下去。
那一眼,自然有愤怒,但熊熊腾烧的十万怒火之间,又有几丝疑虑。
正因为这疑虑,他暂且将怒火压了下来,没有起杀心。
华泱刑部的千机天牢,湿气重重,暗无天日。冗长幽深的狱道中,只中间顶部一扇小小天窗,日光漏了一些下来,可见几分天日。
安戈的牢房在最尽头的左边,暗得几乎没有灯光。他每天靠着铁栏往外看,瞧不见对面一排牢房关押的犯人,只能在依稀的微光中,看到密密麻麻扒在铁栏上的手。混着沧桑幽怨的低号和阴恻恻的风,仿佛地狱深处囚禁的幽鬼。
他心里其实很平静,有种自己的过错终于得到惩罚的踏实。
从去年四月,他答应安如意的请求换上鲜红嫁衣,直到现在,牵扯进来的人太多了。茯苓、云舒君、江仲远、封若书,还有就是,那舍不得让他受半点痛苦的方羿。如若没有这一切,那么他现在还是永安县的一个小混混,跟破庙的孩子们一起过着三顿并两顿的生活。每天小打小闹,却也无甚生命攸关的焦愁。
但,也不会遇到猴哥,不会遇到封若书,不会遇到这边的大千世界。
他骗了人,骗了安胄和卫临寰,乃至容未两国千千万万翘首以盼的百姓。这样的结果,即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
谎言迟早有一日会被揭穿,只是时间的早晚。
卫临寰审问了他好几回,来来去去的数不清了,后来还用了许多刑罚,他还是咬着牙说这是他一人策划的,唯一的同谋安如意已经逃之夭夭,你们找不到。
现在没人跟他一块遭殃,方羿远在天边,云舒君留守侯府,封若书全身而退,挺好。
就是后背的伤口有些发炎,糜肉黏在衣服上,在密不透风的牢狱里闷着,很是难受。
啪嗒!
远处的铁门传来一记响动,随即被人从外向内打开,连带着门把上的铁链动了动,在寂静的囹圄中发出巨响。
一直火把从远处摇摇曳曳走近,夹杂着两三人的脚步声。
这是整个容国最深的天牢,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极少有人探监。
脚步声愈来愈近,安戈侧头靠着铁栏,唇角慢慢扬起。
脚步最后停在他这座牢房外面,他掀开眼皮,在只有一支火把的灯光中看向来人。
“国师,别来无恙。”
这几日暑气渐盛,寻常人出门都是穿的单衣,但这天牢终年阴寒,封若书又在单衣外面,加了一件水蓝披风。
仍是不染纤尘的模样。
他垂眼,借灯光草草看了眼安戈,温柔的眉毛拧成了麻绳,“你怎么样?”
安戈爽朗一笑,即便他的笑没什么气力,却很是有精神,“我很好啊。”
封若书让狱卒把火放在架子上,便让他们退远了。他蹲下来,瞧着安戈脸上的污血,“我已经派人连夜给侯爷送去消息了,如果霍邦那边顺利,他二十日之内应该能赶回来。”
“挺好的。”安戈垂眸,眼中划过一丝悲伤,“你们大王说了,十五日之后将我问斩。”
也就是说,他身首异处,头颅滚在法场满脸是灰的样子,不会入方羿的眼睛。
封若书瞬间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你为何要一个人承担?”
“不然呢?”安戈耸耸肩,“这本来就是我捅出来的娄子,为什么要连累别人?”
“但大王现在很信任方羿,你若肯道出你们二人的感情,大王兴许会看在他的份上饶恕你。”
“国师,省省吧。”安戈的语气很是平淡,“若是让猴哥去低声下去求卫临寰,比杀了他更残忍。”
提及方羿,封若书体内又隐隐烧了一团怒火,索性按下不谈。
“先不说这个。”他回头望了眼狱卒,又道,“天牢探视的时间有限,我捡重要的说。”
“嗯。”
“你,究竟是谁?”
封若书问他的真实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混蛋君王终于被揍了,爽
第109章 断头台(一)
“你, 究竟是谁?”
封若书问他的真实身份。
安戈想也不想, “街头混混。”
“小安。”封若书加重了语气, “你跟如意长得那样相像,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寻常人根本分辨不出孰你孰她, 你别告诉我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安戈眸子一垂,“这重要么?”
封若书恨铁不成钢,“如何不重要?若照我推测的, 你真是未国王室中人,那么请安胄出面交涉,事情必有转圜的余地。”
安戈一下子否决了这个办法,“卫临寰本来就怀疑我是细作, 未国如果出手, 不就刚好证实了这一点?国师,我不傻,你也不傻,这不是一步好棋。”
封若书救人心切,“人命关天,这样的时候你何必顾及这么多?何况当初伐蛮大战安胄借了容国五万精兵, 百余年来两国邦交何其丰厚, 岂会因为一个你分崩离析?”
安戈仍是摇头,“当初定这门亲, 本就是为了促进两国邦交,结果卫临寰发现未国塞过来一个细作, 他会如何想安胄?如何想未国?退一步讲,我在侯府待了一年多,以猴哥的能力居然没发现我是细作,卫临寰会如何想猴哥?”
封若书顿了顿,了然,“你原是为了不牵连方羿......”
安戈望着地上跳动的影子,出奇的冷静,“算是吧,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简单,看似目标是我,但我总担心我只是用来害猴哥的一把刀。”
封若书愣了愣,许是关心则乱,他一心只想到安戈,却还没这一层的考量。
放火把的架子是铁做的,但由于天牢的湿气重,铁片锈穿了好几个洞,投在地上的影子因此坑坑洼洼,半明半暗,像极了狰狞嘶吼的怪物的脸。
封若书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只留下自己的披风,让安戈莫要着凉。
他知道安戈的脾性,表面看似随意,心里却很固执。固执得像块铁石,怎么敲也敲不开。
思来想去,还是踏进了他最不想去的永定侯府。所幸云舒君平日留了心眼,旁敲侧击地问过方羿,才知道“九公子”这个身份。
封若书知晓的当下便磨墨写下急书,盖上私印,交与亲信快马加鞭送去未国。
在八川,国君与国君之间养有信鸽,若事出紧急,可用信鸽为传达工具。
但封若书官阶再高也只是个国师,没有使用信鸽的权力,最快的办法只有差人送信,快马加鞭昼夜赶路,希望十五日之内能有结果。
八川大陆有八条河流,故而国土的分割线有些奇怪,从而导致国家的地形也跟着变得奇怪。
譬如容国便是典型的南北长,东西短的纺锤形,而国都坐落偏北,这使得从华泱到未国国都和到最南方的芷阴城直线距离几乎一样。但靠近芷阴的一带山路崎岖难行,故而单趟赶路的话,去芷阴要比去未国国都来得久。
安戈不知封若书向安胄求助了,一心以为十五日后比死无疑。心里倒不怎么沉重,反而觉着解脱。
记得方羿走的前一晚,他抱着那猴子的脖子亲了又亲,把世上最深情的话都说尽了。两人脖颈相交,从入夜缠/绵到凌晨,最后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才慢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