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7)
于是各国签订文约:偃旗息鼓,不再交战,若有起兵违反文约者,必成众矢之的,余五国必将合力诛之。
彼时起,硝烟退散,各国收兵,百姓得以安生。
容国,永定侯府中。一墨衣男子正气定神闲地往池中投掷鱼食,身旁的白衣男子兀自摇着折扇,二人不知在交谈些什么。
一侍卫抱着一柄剑跨进院门,对墨衣男子行礼,恭敬道:“侯爷,据细作来报,未国王室忽而多了一位九公子,名为安戈。”
那墨衣男子不动神色,只问:“是何人物?”
侍卫道:“未王宫戒备森严,细作传递的消息很少,只说其生性顽劣,视王室宫规于无物,未太后对他十分喜爱,但,未王后却被他气得卧榻不起。”
墨衣男子继续喂鱼,眼神平淡如常,道:“以后这种无关紧要的角色,就不必禀报了。”
侍卫颔首,“是。”
白衣男子停了摇折扇的动作,转而问侍卫:“听闻安胄寻了那安戈十几年,可是真的?”
侍卫道:“坊间传言的确如此。”
白衣男子又道:“如此看来,这安戈还颇得恩宠,日后继承王位也未可知。侯爷却为何说他无关紧要?”
墨衣男子道:“既然‘生性顽劣,视王室宫规于无物’,可见他城府极浅,不学无术,没有自保之法,亦无牵制他人之策。如此人物,在王宫能活与否都成问题,还用本侯操心么?”
“侯爷的意思是?”
墨衣男子停了喂鱼的动作,扫了眼宁静的水面,道:“如今天下虽表面太平,实则却暗潮汹涌。一如这青莲锦鲤池,粗略看去,只以为风平浪静。”
他起身,在池台旋动一个青石开关,池底的闸门随之打开,一群食肉鱼涌进水池,对原本池中的锦鲤大开杀戒。
墨衣男子丝毫没有怜惜前一刻还在喂食的宠物,淡然道:“却不知,池底已血肉成河。”
白衣男子思量片刻,明白了其中纠葛,遂淡淡点头。
侍卫不明,遂道:“属下愚钝。”
池里的锦鲤已经没有活口,墨衣男子将掌心的鱼食一股脑全洒进去,道:“欲想掌控天下,只用掌控能更改格局的角色,对于毫无还手之力一流,不必浪费时间。”
侍卫顿了顿,猜测道:“侯爷的意思是,安戈是翻不出风浪的锦鲤?”
白衣男子一点一点收了折扇,赞许道:“近朱者赤,仲远跟随侯爷久了,如今一点便通,比之前进步许多。”
那名为江仲远的侍卫颔首,抱剑谦虚道:“云舒君过奖,属下不过胡乱猜测。”
云舒君便是那一袭白衣的男子,亦是永定侯府年纪最轻的门客。
而那墨衣的雍容男子,便是容国唯一的异姓侯——方羿。
方羿出身原本不高,其父是民间书坊的一个普通伙计,大伯在镖局做镖师。方羿幼时便跟着大伯学武,闲暇之时,便一个人去书坊看书。
他的名字简单,是出生时隔壁的穷秀才给取的。单单提了一个“羿”,是祈盼他既有后羿之勇,亦有后羿之智。
方羿幼时总有个疑问——后羿的“勇”他知道,一柄弯弓射下九个太阳,自然是勇士。只是......何为“智”?
他纠着这问题百思不得其解,直至穷秀捧着破了皮的书卷跟他说:“若十个金乌都落了地,你我如何见光,如何视物呢?”
他豁然大悟,觉得这穷秀才是有智慧之人,亦是他的恩人。乃至这秀才某年科举没考上,兀自烧了文章,自缢在房梁上,方羿还替他掘了坟墓,让他免去做孤魂野鬼的命。
然则,方羿的人生并不怎么顺遂。十四岁那年,方羿的家乡闹饥荒,除了他,家里没留下一个活口。他掘了七座坟墓,立了七座碑,对着那些坟站了一宿,随后谎报年纪,毅然参军。
他熟读兵法,骁勇善战,没两年便升了校尉。十六岁时,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在沙场搭救容王于危难之间。容王感念其救命之恩,又见其武艺超群,遂封为大将军,赐四十万兵权的虎符。
随后,内乱平息,边疆安稳,方羿班师回朝。容王亲自为其接风洗尘,席间,在讨论家国之事时,问道:
“爱卿认为,为将帅者,当如何才算称职?”
方羿垂眸,答道:“吾辈之能,足以配得上胸前鸿志之时。”
容王一听,大悦,亲自为方羿斟酒,道:“有爱卿相助,何愁天下不平!”
随后,便封方羿为“永定侯”,赐字“鸿之”。
彼时起,方羿在容国的地位便无人可动摇。
其年少成名,又深谋远虑,不过却与许多人一样,前半生都硬生生判断错了一个人——安戈。
此时此刻,邦外人眼中与世无争无关紧要的安戈,正大张旗鼓掀弄未王宫的天。
“快,快给本宫抓住他!”王后被一群宫人簇拥着搀扶,气急败坏指着房顶上的安戈。
安戈拎着袍子在屋顶跑得飞快,只时不时滑下两片瓦,瞧上去惊心动魄。
“你们这群太监,正经事不做,成天逮着小爷追!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太监没了子孙根,体力远不及安戈,又不能违抗王后旨意,只能求饶:“哎哟!殿下,求求您别跑了!奴才们实在是追不上啊!”
“光吃饭不长力气的白耗子,追不上还瞎着眼睛跑,脑子被驴踢了吧!”安戈把碍事的靴子也一并脱去,看着谁上来一点儿就砸,一砸一个准。
“中!中!”
王后见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脱鞋,气得浑身颤抖,“都给本宫上!如此藐视宫规,本宫非要把你抓起来,交给大王惩处!”
安戈哈哈一笑,“‘称猪’就‘称猪’!小爷又不是没称过!哪天还要称称你这个成天找事儿的母老虎,看看有几千几百斤!”
“你!反了,都反了!”王后出身高贵,何曾被这样辱骂过?气得直跺脚,“你现在不仅私逃出宫,竟还出口辱骂本宫!”
安戈不以为意,“骂你怎么了?小爷天底下每个人都骂过,不骂你你还不是人了呢!”
“放肆!放肆——”王后尖叫,发式也在怒火中被拨乱。
“本宫非要处置你!打你一百宫棍不可!就算大王和太后给你撑腰,你今天也逃不了——”
一群人闹得热火朝天,安如意进门就看到这般景象,忙拉住暴跳如雷的王后,劝道:
“母后息怒,安戈刚刚入宫,还不清楚宫里的规矩,您宅心仁厚,莫与他计较。”
王后面红耳赤,“不计较?太后宠着他,大王宠着他,本宫若还放纵他不管,日后他能气死我!”
安如意望了眼房顶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安戈,问道:“安戈他,可是又溜出宫惹您生气了?”
“哼!这还用说吗?”
安如意佯装想起什么,道:“哦!我想起来了,一个月前我让他出宫帮我带一枚檀木簪,他断然是帮女儿买簪子去了!”
“买个簪子要出去一个月么?如意,连你也要帮着他气你母后!”
安如意是王后亲生的,因其芳名远播,让她面上增光不少,故而一直宠爱有加。
安如意也不着急,绕到王后身后,抬手帮她揉肩,徐徐道:“母后错怪孩儿了,安戈此回真的是帮孩儿出宫的。孩儿听闻檀木的香气有安神的作用,母后这些日子都没睡好,孩儿才让安戈特意给母后去求的。本想瞒着您,给您个惊喜,没料安戈他还没来得及解释,险些酿成祸端。孩儿们本是一番孝心,到最后竟弄巧成拙了。”
王后本就十分宠爱安如意,听了此言之后,竟颇为动容,“果真?”
安如意道:“当然,孩儿今日已经给您带来了。”她回身从婢女手上接过一根木簪,替王后戴上,“檀木簪虽没有玉簪金贵,但造工也不简易。孩儿中意的这位木匠就长居南方,安戈来去一个月,已经算快的了。”
王后抬眼,看了看正大喇喇坐在房顶上用袍子扇风的安戈,哼了哼,道:“算他有些孝心!”
安如意点头,笑道:“安戈虽是先后所生,不过也是母后您的孩子,对您尽些孝心是应该的。”上前一步,挽着王后的手臂,又道:
“母后,孩儿让小厨房熬了点雪梨银耳羹,这会儿应该入味了,母后可要去尝尝吗?”
王后被哄得开了心,笑道:“还是我的如意最乖巧,咱们这就去尝尝。至于那安戈,我今日姑且放过他,若哪日他还私自出宫,我定要上报你父王!”
安如意看出王后不想计较,心口一松,挽着她往外走,宽慰道:“母后今日提点了他,他自然省得,若日后再犯,别说母后,我就第一个不饶他。”
待一对母女有说有笑地走远,一个大眼睛宫女才忙上前,朝上头的安戈轻声一唤:“九公子,太后娘娘宣您现在过去。”
安戈本打算去后花园偷两个桃子,遂不是很乐意,“啊?现在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520,成功地没有人跟老木表白。。。郁闷之余只有去喝冰阔落冷静一下
第8章 和亲书(一)
“安儿,快让哀家看看,王后的人伤着你没有啊!”太后冲安戈招手,十分担忧。
安戈对这个把他捧在心尖尖上的祖母没有敌意,于是大无畏地摆摆手,“没有没有,这天底下能伤我的人还没出世呢!”
太后让他坐在身旁,问道:“你果真出宫游荡了一个月?”
“对啊!”安戈十分坦荡,“这王宫的墙太高了,围得喘不过气,待上超过五天我就能憋死!”
太后叹道:“唉!看来让如意丫头去救你,哀家倒还没算错。”
安戈咬了口水桃,“嗯?刚才是你让安如意,不是,我是说如意妹妹,你让如意妹妹来救我的?”
太后盘算道:“王后最喜爱的便是如意丫头,若她帮你说情,王后断然不会再追究。”
虽说她和安胄都宠着安戈,但到底还是在王宫,脸面上的功夫不得不做。前朝后宫休戚相关,若不分红黑让安戈掀房揭瓦而不顾及王后,前朝大臣弹劾起来,安戈很难在王室立足。
故而即便费了她一支上好的檀木簪,能姑且稳住王后,倒也算值当。
“她干嘛给我说情?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对付那母老——母后,嘿嘿,母后。”安戈城府浅,不懂其间利害,那些拗口的称谓迟迟不能习惯。
太后也不心急,循序渐进帮安戈梳理:“如意丫头心地善良,你本是大王骨血,往前又吃了那么多苦楚,初来王宫人地生疏,她身为长姐,理应帮你一帮。不看僧面看佛面,王后不待见你,却喜爱如意丫头,所以不会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