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72)
于是将人引了过去,掀开布帘,试探着问:“你可知,此人患的何病,要吃何药?”
萨伦曼的眼神深邃,盯着安戈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一滴血泪,笃定道:“他并非患病,而是中咒。药,治不好。”
他收回眼线,又道:“我只能想办法让他苏醒。”
方羿心口一松,拿手巾将那滴血泪轻轻拭去,“能苏醒便好......需要什么药材或者药引,还请及时告知,我着人去准备。”
萨伦曼若有所思,道:“其他东西用不上,不过我要的那样......只怕你不肯给。”
方羿问:“你要何物?”
“人/肉。”萨伦曼顿了顿,补充道,“你的。”
嚓!
方羿一顿,心里像是钻进了一条毒蛇,发出尖锐的恐吓猎物的叫声,獠牙锋利。
“所以说,咱们现在势如破竹,蛮疆的军队一个个都缩在城里躲着,不敢出城应战。这时候就该乘胜追击,强举攻城,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霍邦正口若悬河地讲着,却发现对面的封若书心不在焉,对着一大片沙盘发怔了许久,就是没有挪动一面军旗,显然心思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军师?军师?”
眼前被一只手来回晃了晃,封若书才陡然回神,“嗯?怎么了?”
霍邦半委屈半埋怨地看着他,结实的手一摊,“得,你又没听我说话。”
封若书牵强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能不能烦请你再讲一遍?”
“也行,不过在这之前......”霍邦好奇地往前一探,小山一样的身子朝封若书靠去,“还请军师交代,最近都发生什么了?你从昨天回营就一直魂不守舍。”
封若书垂帘,自责地抿紧嘴唇,“要不改天再论战吧,小安现在生死未卜,我实在......实在没心思想其他事情。”
霍邦洒脱地点头,“我知道,军师是心里有愧,觉得小安这样是你害的。”
封若书没有否定,“若不是我擅自出城,他也不会出来寻我,也,不会遇上摩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霍邦毕竟是个旁观者的角度,是非自然拎得比较清楚,判断对错自然也更为理性。
“但他不碰上摩阴,又如何救回萨伦曼?别忘了,蛮疆现在的局势杂乱不堪,萨伦曼身为一国之君竟被囚禁,军政大权统统掌控在摩氏家族手中。这是关系到天下格局的消息,如若小安不出城,我们或许永远不会得知。”
封若书仍是抿唇,不言。
霍邦又道:“没错。我们的确牺牲了一队巡逻兵,小安现在也苏期未知。但他们解救出萨伦曼,这场仗的方向断然有大调整,其中会挽救多少人的性命?少流多少鲜血?军师,你就不想想这一层么?”
封若书静静听他讲,良久良久,开口:“这些我知道,可我还是担心小安,他毕竟是因为我才遭此大劫。”
霍邦瞧着他低垂的两缕落寞的发丝,这样一个运筹帷幄之人,一个在千军万马一箭射中敌将头颅之人,此刻竟然如此脆弱。
他心头疼了一下,道:
“小人无错,君子常过。军师,你对自己太严苛了。”
被一语拆穿的感觉很不好受。封若书不敢抬头看他,怕不经意流露的愁绪又被抓住,于是只道:
“萨伦曼的来意还不清楚,战事要暂且缓一缓。霍先锋,没什么事的话......请你早些回去休息罢。”
这是下逐客令了。
霍邦也识时务,两手百无聊赖地在大腿拍了两下,“好,军师也莫太辛劳。”
他走后,封若书一人撑在沙盘边,垂首,落下的头发将整张脸都遮住,看不清神情,却让整个人落寞到了极致。他盯着沙盘里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坑,颤声道:
“小安她......是公主啊......”
本该是锦衣玉食的天上人,怎能受这样大的磨难?
不过这穿透肺腑的话,这暗藏了千万个秘密和动机的呢喃,霍邦没能听见。
他走后,本来要去找方羿练练拳脚,可谁知方羿的脸色竟一片煞白,跟被放了血一样。他猜想大概方羿是成天待在营房没有走动,没沾到地气,所以才生了一副病态。于是转而请方羿与他出门赛马,结果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拒绝了,还是不带商量的那种。
可怜的霍邦只能一面挠头一面回营——这个小安,也太神奇了。让军师牵肠挂肚不说,还让大将军也面如槁灰。
就算是大王卫临寰驾到,也没有这等面子啊!
怪异!
当真怪异!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啃几个馒头,勉强压下疑虑。
茫茫之中,雪停了,暖阳却一直躲在云层身后,四周仍是冰天雪地,只比前两日多了几分安静。
静得能杀人。
时下凌晨,天边还未破晓,四处一潭不见五指的漆黑。
将军营房中,仍旧被碳火烤得暖烘烘的。
“哼......”
睡了三天三夜的人终于有了反应,颜色淡青的眉毛皱了皱,鼻尖发出一声轻哼。
“小夜叉?”
躺在一旁的方羿从梦中惊醒,以为自己听错,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
“嗯......哎哟......”
安戈又发出两声哼哼,鼻音很重,像是没睡醒的肥胖懒猫。
“小夜叉,醒醒。”
方羿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激动地手指微颤。
“猴哥......”
声音低哑得几乎破音,安戈费力掀开沉重的眼皮,睫羽缓慢地上下滑动了两下,朝那声音的来源看去。
“猴哥,你叫我啊?”
整个人缩在柔软的棉被里,声音糯糯的。
方羿看着那双涣散却闪着光亮的眸子,心中大喜,连忙道:“是,我等你醒。”
“嘿嘿......”刚刚苏醒,安戈的语速还十分缓慢,没有往日口若悬河的节奏,“我睡了很久吗?”
说着,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刚好三日。”方羿制止他的手,“先别揉,你的眼睛受了很大的创伤,短期之内切不可揉按。”
“哦......”安戈听话地放下手,软软道,“猴哥你,说话怎么变好听了啊?”
方羿随即咳了咳,降了几分温度,“是么?”
安戈仍旧咧着嘴笑,“当然的了,我闭眼那一下你还在骂我,再睁眼的时候,你都不骂了。不骂,声音当然就好听了。”
方羿端详这人的笑颜,有股失而复得的怅然感,深深道:“以后都不骂你了。”
“嘿嘿......我就知道,咱猴哥最好了!”
安戈的精神逐渐回到身体,也能感觉到血液流遍全身的温度。他伸了个懒腰,左右看了看,问:
“天黑了啊?”
“嗯。”方羿朝窗外望去,估算了一下,“约莫再有半个时辰便破晓了。”
“这样啊。”
安戈悻悻努嘴,以前躁动久了,一下子躺这么久弄得他浑身不自在,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要活动。
“那咱点盏灯吧?我饿了,想找点东西吃。”
噔!
方羿仿佛被刺中了一剑,他错愕地看向不远处桌案上的烛火,心尖上的那片肉被生生剜去。
“你说......什么?”
为了夜间起床照顾安戈,房中的灯从未断过。即便一支蜡烛的光芒微弱到腐草之萤,但一双完好的眼睛,不可能察觉不到!
“怎么啦?”
安戈疑惑,随即明白了什么,痞痞地笑:
“你是不是以为没吃的啊,嘿嘿嘿,其实我偷偷藏了芝麻饼,就在最角落的那个抽屉。嘻嘻,没想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天看到一个盗文网站,把这篇文分到青春校园里面哈哈哈我要笑死了去你的青春校园!我这明明是娱乐圈重生文好不好!
第80章 矛盾(一)
“哎哟不就是看不见嘛?你垂头丧气的干什么?”
安戈捧着水梨咔哧咔哧啃, 心里美滋滋的, 全然没有失明者该有的苦恼。
对面的封若书看着, 又心疼又气愤——这人能不能长点心思?眼睛都看不见了,还跟没事儿人一样笑呵呵的。
“你看不见,怎知我垂头丧气?”
安戈嘴里包着一大块梨肉, 口齿不清道:“这有什么难的?军师你进门也就两炷香吧?你自己说你叹了多少口气了?之前霍先锋也是,平时虽然嘴笨但也还有几句话,来看我一个字都不说。我是瞎了又不是傻了, 至于这么哭丧着脸么?”
厉害如他,自从知道捡的那人是蛮疆王之后,自我优越感就膨胀得不行。
封若书俊秀的眉毛拧成了麻绳,在他眼中, “安如意”本是养尊处优的公主, 当初千里迢迢赶到军队他便已然心疼万分,行军打仗不适过家家,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这些安戈不埋怨不嫌弃,他便也姑且睁只眼闭只眼,不多说什么。
可如今,一个好好的人瞎了眼睛, 让他这个见过未国长公主风姿的人, 如何能平心?
“小安......你是个公主。”
不该受这样的磨难。
安戈狠狠一顿——在军营不扮女装久了,猛一下子还跟“公主”这个身份有点陌生。
“啊?......哦!对对!”
封若书红了眼眶, 定定看着他,接着道:“你现在, 眼睛看不见了,军医们无计可施。”
然则,安戈对此只是两手一摊,没心没肺道:“我知道啊。反正没死就好了,在乎那么多干嘛?”
这话把封若书气得半死,“你!”
“哎哟,随缘嘛......他们没有办法,总会有人有办法的。我又没撞又没摔的,总不可能莫名其妙就瞎了吧?”
莫名其妙?
封若书觉得奇怪,在这人失控的时候,是没有记忆的么?
“你当真......不记得那天的事?”
“哪天?”安戈挠了挠耳朵,继续啃梨,“那天不是摩阴追我么?然后猴哥出手及时,就把我给救了,你看,我身上连道口子都没有,能有什么事?”
在他眼中,什么看不见啊,身子虚啊,都是暂时性的。指不定哪天心情好,身心一个通畅,这些奇奇怪怪的病痛便都好了。
封若书凄哀的表情闪过一丝凌厉,但也一闪而过,感慨道:“在军营待久了,你应该都忘了,现在跟着军队刀口舔血的你,和在未国享受万千注目的你,是同一人罢?”
安戈强颜欢笑——得,老子跟安如意还真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