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11)
第11章 新婚(一)
容国,坐落在国都东部的永定侯府中,方羿正同云舒君在竹苑饮茶,江仲远抱剑站在一旁守着。竹林被微风拂过,落下窸窣的细叶响动。
云舒君试了一口茶温,再浅饮一口,道:“侯爷最近足不出户,连上朝也告了假,整日在竹苑闲坐,想必是有忧心事了。”
方羿不喝茶,只是望进竹林的幽绿,眸色深沉,“你心思细,瞒不过你。”
云舒君眉头一跳,这样大的变动连江仲远那个慢半拍的闷头青都察觉了,他要还不发现,可真得该去看大夫。不过比起这个,还有个更反常的。
“看来这件事还真是不容小觑,侯爷居然跟云舒说起客套话。”他摇了两下玉折扇,揣测道,“可是和亲的事?”
方羿的眉头微微收紧,没有否认,道:“安如意不是个小角色。”
这一点云舒君是认同的,他点了点头,盘算道:“听闻她容貌无双,知书达礼不说,还拜了柳姬为师,一舞可倾天下。再者,据细作来报,其为人处事也十分得体,不刁蛮也不闹脾气,挑剔的地方确实没有。”
他瞧了眼脸色阴沉的方羿,减慢了摇扇子的动作,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能迷倒国师,的确不是小角色。”
方羿拿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思忖道:“红颜祸水,安如意究竟是未国的祸水,还是容国的?”
云舒君当下明白,方羿并非对国师钟情安如意耿耿于怀,而有家国层面的思量,于是对他先前儿女情长的猜测颇为汗颜,问道:“侯爷是担心......未国来者不善?”
方羿颔首。
云舒君将玉折扇收了,神色凝了几分,“古有西施诱夫差,今时今日,若安胄也想效仿,安如意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方羿端起茶杯,丝毫没有饮茶的意思,“不止,伴嫁随行的人都不少,随意安插两个细作也轻而易举。”
一旁的江仲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道:“这个安如意肯定也是安胄的细作了,侯爷当日为何还要向大王请命,替国师接了这祸端?”
云舒君调笑看着他,“你这小子,一股脑儿只顾自家主子,也不想想国师么?他为安如意险些与侯爷撕破脸,若真让他二人结成连理,国师还不对她言听计从?到时候一国重臣受外国细作牵制,对容国那可是灭顶之灾。”
江仲远不服气,“可侯爷和国师一样是容国重臣。”
“不一样。”云舒君瞧了一眼方羿,又收回眼神,“国师钟情安如意,而侯爷没有,对付起来会应手许多。”
江仲远恍悟,个中来由在脑子了过了几遍,愧然道:“噢......属下明白。”
他觉着十分挫败,每每这二人要谈什么正事,他站在一旁便像个呆子,有时脑袋灵光一些,苦想出某个九鼎一丝的点子,片刻便被云舒君轻轻点破。果然,还是让云舒君负责谋略,他负责打架罢。
方羿仍旧默不作声地饮茶,望着竹叶飘飘然落到红土上,似在沉思。
云舒君又问道:“侯爷是否已经想到对策了?”
方羿的眉头微微舒开,道:“安胄要布棋,本侯岂有不接招的道理?本侯不喜女子,与安如意作表面夫妻便可,过门之后,派眼线盯紧。稍有风吹草动,先斩后奏。”
侯府安全的工作向来是江仲远在做,也不用方羿指名道姓吩咐,他便自觉接了指令:“是!”
此时,跟江仲远装束相近的一名侍卫快步递上一张字条,垂着头道:“禀侯爷,边城霍先锋传来鹰书。”
飞鹰传书,鹰是方羿豢养的大漠苍鹰,速度极快,不出一日便可横穿容国。也是十万火急时,方羿与边城通信的渠道。
“何事?”云舒君预感不是很好。
方羿两指掂着那字条,眉头一锁,“有人劫亲。”
云舒君惊愕,“何人如此胆大?”这门亲事关系到容未两国邦交,若劫此亲,无疑直接得罪两方君王。
方羿的一盘棋还没开局,自然不能让旁人夺了先机。眸中闪过凛凛杀气,道:“将死之人。”
云舒君问:“侯爷是要让霍先锋出兵,剿灭劫匪?”
方羿点头。
云舒君又道:“何不暂且姑息那劫匪,待其杀了安如意之后,清除细作,再动用两国势力秋后算账?”
方羿徐徐起身,勾起右方唇角,道:“既然是表面夫妻,面子上的功夫自然要挣足。”
他冷冷抬眼,吩咐道:
“仲远,你带人亲自去接。”
黄沙漫漫处,劫亲之人与被劫之人,正打得不可开交。
虽然那司徒剑有备而来,却也拗不过老天爷的安排。
正在安戈的脖子与刀锋只差一寸时,终于被霍邦,也就是跟方羿飞鹰传书的“霍先锋”救下。送亲的一行人除了他与茯苓皆非死即伤,霍邦按照方羿的意思,派兵将那些受伤的“潜在细作”护送回未国,随后命了车马将安戈与茯苓送回永定侯府。
安戈的嫁衣早在打斗中摔得破破烂烂,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也盖满了尘土和黑泥,看上去很是狼狈。不过么,他向来不在乎容貌着装,反而觉着这样很是过瘾。毕竟真刀真枪干一架,比掀十次房瓦都爽快。
“咳咳!”
马车上,只有安戈、茯苓和江仲远。
有个生人在车中,言谈举止难免约束,安戈盯着江仲远腰间明晃晃的剑,十分乖巧地没有说话。
自然,这也只是他自诩的乖巧。在长期伺候安如意的茯苓眼中,面容脏污,跷二郎腿同时还要抖腿的行径,尤其不符合长公主的身份。还有那双手,竟然还东搔西抠,不交叠着放在腹前!
作为肩负不穿帮大任的唯一监督者,茯苓义不容辞地履行自己的使命。于是正襟危坐,两手交叠中规中矩地放在腹前,咳嗽引起安戈注意。
“咳!咳!”
安戈看了眼茯苓,又看了眼脸板得像铁皮一样的江仲远,不说话。
“咳咳!咳——”
江仲远以为他们在递暗号,便冷冷一笑,道:“公主,您的婢女似乎有话要说。既然您不远万里嫁给我家侯爷,今后便不分你我,何不让她说出来,属下也可听一听。”
安戈迟钝好久才反应过来对方叫“公主”是在跟自己说话,挥了挥手道:“噢!她一路到头啰啰嗦嗦说个不停,现在安静会儿挺好。”
茯苓也连忙跟着赔笑,道:“奴婢只是喉嗓不适,搅扰了公主和大人的清净,恳请恕罪!”
江仲远定了定,道:“那便好。”
少顷,马车行了大约二里地。三个人挤在马车里,安戈觉得又闷又热,便拿袖子一直扇风,呼啦呼啦堪比蒲扇,这等不雅姿态茯苓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下去。
“咳!咳!”她保持双手交叠的姿势,不断拿手轻拍自己的腹部。
“咳咳——咳——”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快把肺脏咳出来之际,安戈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悄无声息凑过去,瞟了眼她紧贴在腹前的双手,低声道:
“忍一会儿,我也憋着呢,那个猴子府肯定有茅厕。”
茯苓欲哭无泪,瞬间愁成了八字眉——你才要如厕!你全家都要如厕!
江仲远的内力好,将这句话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楚,发觉这个“长公主”的心机并不适合当细作。说什么“八川第一美人”“千年难遇的奇女子”,如今看来,也只是个徒有其表的陶瓷花瓶,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罢了。
正在私奔途中的安如意扎扎实实打了个喷嚏,问一旁的孙郎,“你骂我?”
孙郎当即摇头,“我怎么舍得!”
安如意心满意足地靠在他肩上,“这倒也是。我都为你舍了荣华富贵,你若还数落于我,我必弃了你,余生漫漫,再不相见。”
孙郎慌忙收紧了揽着她的手臂,道:“莫要说这样的话。如意,我即便负尽天下人,也万万不会负你的!”
安如意刮了一下他的鼻梁,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三好学生要做到:不骂人,不打架,不上房顶,不揭瓦
安戈(乖巧):“我不上学。”
第12章 新婚(二)
一进侯府,安戈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找茅厕。事实上,在后来两日的行途中,他一直都在找。但江仲远怕他借如厕的名头传递暗信,便拿各种由头搪塞,到实在不行之时才会停车。
“公主,小的是别院的管事方平,今后——”
依照容国的婚嫁习俗,男女双方在定下婚期之后,成亲礼成之前,是不得以任何理由见面的。于是方羿便让人将别院收拾了一番,让安如意姑且先落脚几日。
别院的管事接了消息,一大早便带着四十八个下人候在门口。想着
第一回 的印象尤其重要,准备了一大番话,不成想,刚开口便被生生堵了回去。
“管事你好!有什么话咱们日后再说你们府上的茅厕在哪儿你不带我我自己先找了哈!”
一行下人在别院门口整装待命了近一个时辰,被安戈一句话便打发掉了。那容貌脏污,着装狼狈的“女子”扔了这句“招呼语”,嗖得穿过一众下人,进屋,找茅厕去了。
管事愣了愣,趁那红色身影还没在视野中消失,忙带人跟了上去。
“公主那是男厕!”茯苓赶紧叫住他。
“怎么了?”安戈莫名其妙地回头。
茯苓煞有介事地加重语气,“您是公!主!应当去女厕啊!”
“噢对!”安戈恍悟,对跟上来的下人讪讪笑道:“嘿嘿,别见怪别见怪啊,不小心走错了!”
语罢给茯苓使了个眼色,茯苓会意,跨进女厕的门,高声道:“未国长公主殿下要如厕,任何人不得同厕,尔等快快出去。”
几个正如厕的丫鬟虽心有不满,但也不敢忤逆,三两下解决了便出去了。
安戈看着那不认识的“茅厕”二字,激动得几乎落泪。
少顷,他如释重负地从茅厕出来,一身轻松地伸个大懒腰,却看到一个容貌不俗手抱琵琶的女子盯着他。
安戈不认识这人,眼尾高吊,鼻小嘴薄,十足十的妒妇相。他便没做搭理,抬脚径直经过。没想那女人是特意滋事来的,只酸里酸气道:
“未国长公主,好大的架子。”
安戈没明白这女人火气为何这么大,连王后那母老虎初次见面的时候都没有为难他,便回头问:“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