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她不娶妻(74)
就在塔木惊疑不定之际,身后忽然有些响动,他一回身,嚯得被吓了一跳。
但见林傲雪攀在屋梁上,活像一个大蜘蛛,但因她找的位置极为刁钻,蛮兵站在门口是看不见她的,叫她侥幸逃过一劫。
林傲雪翻身从屋梁上跳下来,用力喘了几口气,刚才剧烈的运动又拉伤了伤口,让她难受地皱起眉头。
“你等晚一点,那些兵走了再出去。”
塔木很快将心情收拾好,对林傲雪如此说道。林傲雪点了点头,她这个时候跑出去,无疑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林傲雪躲在塔木家里过了一个时辰,期间那蛮将又领着兵来了一次,显然是对塔木家中忽然杀羊感到不解且心存怀疑,但他走了两圈,也没找到林傲雪的下落,便断定林傲雪已经离开了莱石坡。
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塔木有藏人的嫌疑,所以那蛮将没有在莱石坡过久停留,一个时辰之后,搜索完整个莱石坡,他就带着蛮兵穿过莱石坡,继续朝前搜寻。
确定蛮将离开之后,林傲雪向塔木道谢告辞,刚出远门,便见珀罗牵了一匹马来,他在刚才蛮将带兵来查人,就猜到是林傲雪回来了,他心想林傲雪要逃,独身一人肯定不方便行事,还是骑马更快一些,便花光了积蓄,把邻居家的马买了来,助林傲雪脱身。
见珀罗牵着马,塔木也有些意外,但他只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却并未在林傲雪面前点破。
林傲雪大喜过望,从珀罗手中接过缰绳,笑着谢过珀罗,随后秘密离开莱石坡,朝来时的路一路驾马疾行,飞快往邢北关赶去。
林傲雪离开之后,塔木神情凝重地看着珀罗,无奈地叹息一声,说道:
“这样做值得吗?”
珀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咧着嘴笑起来:
“村长刚才不是还杀了一头羊吗?你说到底值不值得呢?”
塔木无言以对,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只要能让莱石坡的百姓生活好起来,这点牺牲,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林傲雪驾着马一路疾行,飞快赶至草原边境,渐渐接近北境的土地。但她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只要没有真正抵达邢北关,她就不算脱身,也还没有完成任务。
在前往邢北关的这一段路途中,随时都有危险可能降临,林傲雪不敢放松警惕,背上的箭伤随着马匹的奔跑,随时撕扯着林傲雪的皮肉,带来十分深重的疼痛,她勉强让自己忽略背上的痛楚,注意力始终谨慎的观察四周的环境,谨防蛮族的军队突然拦截在她回程的路上,给她带来致命的打击。
北境的土地越来越近,图中地形开始发生变化,一开始只是草地变得稀疏起来,出现了乱石嶙峋的山坡,再到后来渐渐的有丛林和灌木,这是北境异于蛮族草原的地貌。
林傲雪快马跑了一整天,终于进入北境的地界,但她依旧小心谨慎,估摸着还要一整晚的时间才能回到邢北关。
天色暗了下来,前方出现一片茂密的丛林,林傲雪遥遥一望,她记得这一段路,要想回到邢北关,必须从丛林之中穿过,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她神情凝重,直觉告诉她,这一段将是回程中最艰险的路途,因为这一片丛林十分易于埋伏,只要从中穿过之后再去邢北关,便是一马平川,没有别的掩体。
如果戎维部落的军队要在回程的路上拦截她,那么这一段丛林将是最好的埋伏地点。
靠近丛林的时候,林傲雪拉住了马匹。她利用一块巨大的山石遮挡身形,随后翻身下马,用力一鞭子下去,马匹吃痛,沿着路撒腿狂奔起来,不过片刻就接近了丛林。
与此同时,林傲雪身子一转,从巨石另一个方向匍匐而行,借着灌木和草丛的掩映,靠近前面那片树林。
马匹跑得很快,它刚接近丛林,便有箭雨铺天盖地而来,林傲雪眼瞳一缩,大致估算埋在丛林中的人有百余。那马在箭雨之中被扎成刺猬,嘶鸣着摔倒在地,掀起一蓬烟尘。
林傲雪则借着那马转移注意力的短暂时间,迅速钻入丛林之中。
但是,虽然她的速度很快,还是被蛮兵发现,只是因为先前那马替她挡了灾,蛮兵没来得及立马搭上第二波箭矢,让林傲雪得以没入丛林之中。
蛮兵之将一声令下,埋伏在丛林中的百余蛮兵立马行动起来,朝林傲雪刚才短暂现身的地方扑过来,同时沿着她可能逃跑的路线依次封锁过去,意图彻底断了林傲雪的生路。
林傲雪不顾身上的伤势,以最快的速度朝丛林外突进,想要强行突破封锁,回到邢北关。
有蛮兵挡在她前行的路上,林傲雪将藏在鞋子侧边的匕首抽出,凶狠地扑过去,不耽搁一丝一毫的时间,用力划破了那蛮兵的喉咙。
两侧又有蛮兵聚拢来,这一次戎维族的蛮兵下了很大的功夫,派出来的全是精锐,可见林傲雪带走的那些消息,对戎维部落而言,有多么重要。
林傲雪不敢耽搁,她多停留一瞬,被抓住的几率便高几分,故而她咬紧牙关,冒着被一刀砍死的风险,从两个蛮兵挥出的刀刃中间划过,她压低了身形,脚底在泥地上拉开一道豁口,那刀刃险而又险地擦着她的耳朵过去,掀掉了她脑袋上的毡帽。
林傲雪没有回身补刀,而是继续朝前去,她一个人即便本领再高,也斗不过装备精良的百名蛮兵,所以她不忘图杀多少人,只是要在这百人的围堵之中保住性命。
那两个拦截林傲雪的蛮兵失了手,立马又扑上来,林傲雪已朝前又行了百余步,两旁越来越多的蛮兵聚过来,形势越加险峻。
林傲雪目不斜视,一门心思朝前冲,这片树林并不宽广,距离树林另一头,约莫一里地,她只要撑过这一里的距离,邢北关便遥遥在望。
届时她只要放飞北辰隆给她的窜天猴,时刻关注关外动向的卫兵必然能发现此地的异动,从而赶来接应她。
林傲雪与蛮兵短兵相接,蛮族人为防误伤自己人,故而不敢动用箭矢,这也给林傲雪提供了机会,她手中擒着匕首,十步杀一人,强行往前冲,蛮兵越聚越多,那蛮将眼见林傲雪势头迅猛,他冷哼一声,提着大刀冲过来,欲与林傲雪交手。
林傲雪寸步难行,刚捅了一个蛮兵的心窝子,立马就有锐利的刀锋从身后挥砍过来,林傲雪躲避不及,刀刃划拉开她胳膊上的衣服,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刀口。
这点小伤对现在的林傲雪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她反手一刀就割了那偷袭而来的蛮兵的喉咙,两个蛮兵先后倒地,给林傲雪腾出了一点空间,她当即抓紧机会,又朝前冲了数百步。
蛮将将手里的大刀朝前一扔,林傲雪敏锐地感觉到身后袭来的刀锋,她侧身一躲,避开大刀锋锐,而那蛮将已趁此机会一跃上前,将落地之后没入地面的大刀拔起来,动作干净利落地朝前一挥。
那巨大的刀口上蕴藏了千钧之力,林傲雪虽然武功很好,但她的蛮力不及这些蛮人,若是硬接此招,有可能被刀中蛮劲所伤,故而眼见那巨刃劈砍过来,林傲雪身形灵巧地后撤,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便腾空而起,跃上一棵老树的梢头。
蛮将冷哼一声,大刀再由下自上地挥砍出去,刀口斩在碗口粗细的树枝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树枝连带着丈许宽的树冠整个断裂,林傲雪撤退及时,又连着后跳两步,落地时又再斩杀两个蛮兵。
蛮将见林傲雪如入林的猛虎,以一人之力竟能在百人的围攻之下反杀他那么多兵,心里越加警惕,也打定了主意,这一次不管牺牲多少个人,也一定要将林傲雪留下!
这么厉害的人,绝对不能放回邢北关,那无异于放虎归山!
林傲雪落地斩杀两人之后又再一次循着机会朝林外冲,蛮将快她一步,猛地挡在她前行路上,手中巨刃毫无花哨地挥击而来,林傲雪眼中神光一凝,轻身跃起,脚尖点在那大刀的刀面上,借力一弹,竟直接从那蛮将的脑袋上跃过去。
她知道蛮将的力气大,她不能硬碰,故而选择更加迂回的方式,根本不接此人的招,她翻身过去,落地一个懒驴打滚,起身之后又朝前冲。
不管蛮兵用怎样的方式阻拦她,她都不选择与其纠缠,而是用更加冷静的方式,避开一切阻挡,一心朝着目标所指之处,竭尽所能地逃窜。
从昨夜在戎维部落的地界遭了埋伏,到后来被骑兵追上又是一场大战,林傲雪回到莱石坡后草草清理一番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她的体能消耗甚至比在战场上与蛮兵血战两天两夜还要严重。
加上失血过多,林傲雪的体力正在风快流逝,脑袋出现阵阵晕眩,眼前的景物变得昏花起来,连她迈出脚步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她的胸口很闷,闷得如同压力一座山,让她难以喘息。如果她不咬着牙,拧着最后一股劲冲出丛林,那么她真的有可能死在这里。
蛮将见林傲雪身形矫健,速度奇快,这一会儿功夫,已经穿过丛林,即将从林子另一侧冲出去,他们根本无法阻拦!他冷眼看去,让手下递了弓来,挽弓搭箭一气呵成,三支箭矢架在弓上,他冷锐的眼神里流露出毫不掩饰地杀意。
五指一松,箭矢破空而出,他距离林傲雪不远,仅不足五十步,在如此近的距离,要射杀一个人,本是十拿九稳之事,但换作林傲雪,他却仅有五成把握,然而这五成把握,他又不得不搏!
三支箭矢离弦而出,只在空中勾勒出冷肃又匆忙的残影,林傲雪惊觉身后变故,她知道蛮人放了箭,但她却不敢停下脚步,一旦她停下来,蛮人一定会在顷刻间将她再次包围,而她的体力却已不允许她再冲一波蛮人的关卡。
但她如果不停,那从背后来的三支箭,纵然她能根据经验躲开其中两支,那最后一箭,也是无论如何躲不开的。
林傲雪咬紧牙关,眼里流露出一股狠劲,自从家中遭逢惨变以来这十三年,她岂止这一次以命搏命?
几乎在箭矢离弦的瞬间,林傲雪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她奋力一跺脚,再一次加快的速度,拉开与蛮兵之间的距离,同时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只窜天猴,在她跨出丛林的一瞬间,将那窜天猴尾巴上的棉线猛地扯开。
随着一声尖锐的嘶鸣,窜天猴划破天际,在空中爆开一蓬红色的烟云。
邢北关城楼上的卫兵远远瞅见天边一抹不同寻常的红霞,第一时间赶赴将军大帐,将关外异动告知北辰隆。
北辰隆闻言,当即起身,竟亲自率领两万精兵,一阵风似的出了城门,朝方才异动之所迎过去。
在箭矢入体的一瞬间,林傲雪眼前竟闪过了云烟的样子,她的心无端绞痛起来,是不舍与难过。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害怕,她身心颤栗,恐惧,不安,一切的负面情绪喧嚣而来,只因为,她开始惧怕死亡。
她甚至没去想,这一次如果侥幸活下来,万一被军医洞察了身份,她将如何在北境继续待下去,她所考虑的,竟然是,如果她死了,她就再也见不到云烟,再也回不去,那个守在医馆里说了要等她回去的姑娘,将再也等不到她了。
林傲雪心里抽痛又难过,哪怕那一支锐利的箭矢从她后背灌入,穿透了她的胸口,她也没有停下脚步。
蛮将见到当中那一箭射中林傲雪,原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岂料林傲雪竟在被一箭穿透之后,竟然还能继续朝前跑。
他脸色一寒,竟开始怀疑起来,难道刚才那一箭射偏了?根本没有将林傲雪重创?
他眼里神色阴鸷,带着人继续朝前追,即将冲出树林时,他见到林傲雪跌跌撞撞地朝前跑,但在行出越千余步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没爬起来。
此时,邢北关外传来震天的锣鼓声,蛮将脸色一变,立即停下脚步,他又扫了一眼那趴在地上的林傲雪,心里冷哼一声,原来刚才林傲雪不过是强弩之末,硬撑着又逃了一小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