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她不娶妻(150)
不管玄鹤怎么问,林傲雪都选择装傻,回答滴水不漏,玄鹤无功而返。
临行前,玄鹤瞅了一眼林傲雪身边的影贰和影叁,但这两人在玄鹤来时都没有做什么重要的事情,林傲雪把其中一个看完的卷宗扔过去,影贰将其放入看过的一堆卷宗里叠好,影叁适时又给林傲雪递一册新的,玄鹤眼眸一闪,并未觉出异样,转身走了。
玄鹤走后,林傲雪抬了抬眸子,瞅了一眼动荡的帐帘,唇角一勾,却并不言语,复收回目光,继续埋头钻研手里的卷宗。
时值夜半,见天色已晚,林傲雪让影贰影叁先回去歇息,余下约有半数的卷宗明日再看,影叁却在此时蹙了蹙眉,嘴里发出一声轻咦。
林傲雪闻声,视线转过去,问了一句:
“怎么了?”
影叁将手中卷宗拿起来,递到林傲雪面前,言道:
“将军,此人卷宗有些奇怪。”
林傲雪将其接过,视线扫过,但见其上详细记录着:
郑柏,蔗州岳县人,北辰七三年生,因岳县洪涝受灾离乡北上,于北辰八五年九月二十日入伍,现官至参将,下属亲兵两万。
下边还记录了家中族亲,以及此人入伍之前在岳县的一些事迹,乍一看之下,并无错漏之处,林傲雪不由面露疑惑,问道:
“何处奇怪?”
影贰也看过这份卷宗,并未看出什么问题,此时影叁一提,他也将注意力落在了影叁身上。
“回禀将军,是这样的,属下恰好也是蔗州岳县人,八五年洪涝那阵,恰与属下生辰相近,故而记忆犹新,那年洪涝泛滥时间与往几年不同,要早一些,六月初就起了洪灾,岳县灾民尽皆离乡,及至六月底时,岳县已住不了人了。”
“然则从岳县到邢北关,徒步而行约月余脚程,此人却在同年九月底才入邢北关,当中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并无任何记载。”
林傲雪听闻影叁此言,复将此人的卷宗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遂拧眉问道:
“尔之记忆,有无错漏乎?”
影叁没有犹豫,当即点头应道: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将军可派人去蔗州查证。”
林傲雪眼眸中神光晦暗,细细思量,又问了影叁早几年岳县的洪涝大概是什么时候,影叁的回答是七月中至八月初。若以这个时间推算,那郑柏离开岳县直上邢北关入伍,时间就能合得上了。
此间果有蹊跷。
她心中暗自冷哼,命影叁将郑柏的卷宗誊抄一份,同时将白日裴青给她的那个玉佩一起交给影叁,让他带去给云烟,再让云烟派人去一趟蔗州查证。
事不宜迟,影叁当日晚便偷偷离开军营去了一趟医馆,将誊抄好的卷宗和玉佩交给云烟。
云烟自影叁手中接过郑柏的卷宗,听影叁将今日之事简单叙述一遍,她面色无波,将卷宗翻开来细细查看一番,遂点了点头,将此事应了下来。
随后,云烟又将玉佩拿在手里把玩,对着月下灯烛微微一侧,但见那玉佩当中,看似无物的位置,隐隐显出一个字来:
鹤。
云烟鼻间轻哼一声,此物做工精细,想来即便是玄鹤手中也没有几块,玄鹤能用此玉为信物调遣山匪,说明那山匪也是玄鹤的亲信,相比传信的喽啰,山匪头子知道的隐秘兴许更多,裴青显然没料想到这一点,不过他也不会轻易将山匪放走,此时提点,为时不晚。
她飞快写好一张字条,递给影叁,让他带回军营去转交给林傲雪,待影叁离开医馆回军营去,云烟才站起身,复将卷宗拿起来翻看,唇角露出一抹微笑,低声自语:
“若要细查此人,恐怕能牵出一条大鱼,影叁此次有功,时局紧张,此时追查容易惊动玄鹤,是时候弄些动静,声东击西。”
云烟回到房中,提笔手书一封信,影肆从暗处现身,从云烟手中将信接过,但听云烟言道:
“近来玄鹤盯得紧,宜平也不宜传书,你多费些时间,绕道去衢彰。”
影肆领命,悄声而退。
林傲雪在遣退影叁和影贰之后自己一个人继续在营帐里翻看军中将士的卷宗,影叁出去之后不久就将云烟的手书带回来,林傲雪一看那纸上所书内容,心头一跳,立即就联系了裴青。
裴青大晚上被林傲雪叫起来,经由林傲雪转述云烟的提醒之后,先是惊讶,而后长叹一声:
“云姑娘心如玲珑,我等竟是远远不如。”
林傲雪听闻此言,觉得颇为自豪,眼里隐现得意之色,裴青气不过,给了林傲雪一肘子,被林傲雪躲过之后,裴青轻哼一声,转头偷偷离开军营去对下属之事做出安排。
第二天一早,云烟吩咐馆内小厮照看好医馆,随后便离开医馆径直去了隔街的翠竹轩,着轩内小厮点了一个雅间,一边喝茶一边等人。
她已派了人去烟雨楼,不多时,雅间的屋门被人轻轻敲响,间隙三短一长,云烟面露微笑,闻声言道:
“请进。”
屋门被人从外边推开,云烟抬眸去看,已有数月未见的悦琴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悦琴身上罩了一件斗篷,她走进内室,将头上的帽子掀开,欢快地道了一声:
“云姐姐。”
云烟微笑着朝悦琴招了招手,笑道:
“琴儿,过来坐。”
悦琴不与云烟见外,乖巧地行至桌前,与云烟对向而坐,云烟探手,欲亲自拿起茶壶替悦琴倒茶,悦琴却先一步将茶壶提起来,笑道:
“云姐姐,哪儿能您替琴儿沏茶,差了规矩呀!”
云烟闻言无奈摇头,笑道:
“我们姐妹私下聚聚,哪还需在乎那么多的规矩。”
悦琴却不同意云烟此言,反驳道:
“那也不行,规矩就是规矩,合该我给云姐姐倒茶。”
云烟拗不过她,便不再争了,任由悦琴替自己将杯中茶水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这才笑着抿了一口,感叹道:
“翠竹轩的茶当真好喝,奈何平日里楼中管得严,若不是云姐姐派人替我打掩护,我可是出不来呢。”
云烟闻言,状若无意地问道:
“楼里比往些时候更严格了么?”
悦琴忙不迭地点头,口中长叹,向云烟抱怨:
“唉,云姐姐您不知道,自从云姐姐您离了烟雨楼,楼里好些姐妹都被下了禁足令,新来的东家奇怪得很,惯来喜欢向姐妹们打听云姐姐的事情,前日里有个姐姐叫袁筝,见过一次东家之后不久就得了恶疾,不晓得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突然就没了。”
“琴儿可是记得袁姐姐与云姐姐走得挺近,后来才听说她见东家的时候不言不语,一问三不知,被东家下令罚了二十杖,袁姐姐细胳膊细腿的哪里受得了二十杖,受罚后不久就折了。”
“自此之后,姐妹们一见东家都只能小心赔笑,往日与云姐姐走得近的几个姐姐,现下都不敢提云姐姐的名字,唯恐惹了东家注意,被请过去盘问。”
云烟闻言,心中不住冷笑,玄鹤可真是煞费苦心,竟对楼中的姑娘下如此狠手。
这些消息都被玄鹤刻意拦下来,云烟留在楼里的人但凡被玄鹤查出了底细,都会严加监管,前日里她为了不引起玄鹤的注意,主动断了与烟雨楼内眼线的联系,岂料这些日子来,烟雨楼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悦琴与她之间的关系倒是特殊一些,悦琴同她手下的人没有直接往来,也不知道她的底细,仅仅是她初时在烟雨楼时,一手带起来的小姑娘,因为悦琴本性率真,故而云烟不愿将她引入歧途,就没让她沾染更加隐秘的事务,所以也叫玄鹤抓拿不到把柄。
“琴儿,你帮姐姐一个忙。”
云烟听悦琴说完,遂朝她招了招手,让悦琴附耳过去,悦琴听话地靠过去,云烟小声说了两句,悦琴两眼一睁,惊讶极了,转头问道:
“当真?”
云烟点头一笑,言:
“当真,你且按我说的做,但记住,一定不要亲自动手。”
云烟与悦琴闲聊了小半个时辰,悦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告辞离去,临行前,她将斗篷的兜帽又重新戴上,转头又朝云烟挥了挥手,然后才迈着小步走了。
云烟端着已凉的茶碗侧坐在窗前,见悦琴走远,她眼中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眸心闪烁了两下,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无奈道:
“造化弄人。”
她本不想这么做的,奈何玄鹤非要牵扯无辜。
悦琴小心回到烟雨楼,在后院小厮的看护之下换了衣裳,然后回到先前待客的雅间。
屋内一个锦衣公子被五花大绑束在桌腿上,另有一个白袍儒生坐在桌前,气定神闲地饮着酒。
“大人。”
悦琴从屋外进来,对屋中场景并不意外,神色如常地朝玄鹤福身一拜。
“怎么样?云姑娘可有与你好好叙旧?”
玄鹤唇角一勾,眼中神色冷厉。
悦琴抿了抿唇,眸中露出些胆怯的神情,但最终稳住了没有后退,点头道:
“嗯。”
“那你与她说了什么?”
悦琴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今日与云烟之间的对话大致复述一遍。
玄鹤越往下听,脸上的笑意越深,到最后,他哈哈大笑起来,起身探手挑起悦琴精致的小下巴,又问:
“那她最后与你说了什么?”
悦琴喉头一动,秀气的小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身子也忍不住开始发颤,却竭力让自己不当场失态,小声回答:
“云姐姐说,她走之前留了一样东西在药房里,让我设法去取来,只要她拿到东西,就能设法让大人下台。”
玄鹤被悦琴口中道出的话气笑了,他眼中闪烁着阴鸷的神光,冷言道:
“女人真是有了爱情就没了脑子,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说完,他还用力捏了一下悦琴的脸颊,在后者白皙的脸颊侧边留下两个浅浅的指印,这才冷笑道:
“你去,将她说的东西取来。”
悦琴不敢不从,从屋里出来之后,她才颤着腿扶着一旁的围栏,肩膀不由自主地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随后一刻不停地去了药房。
自云烟搬走之后,药房里的药材也都腾挪一空,此后数月,一直没有人来打理,柜台等地都聚了好厚一蓬灰尘,悦琴推门走进去,被扑面而来的烟尘刺激地连连咳嗽,眼里浸出泪花,难受极了。
她用袖口捂住口鼻,依照云烟话里提及的地方,在药房的柜台里翻找一阵,随后在一个极为隐蔽的柜子里发现一个小匣子。
匣子是木质的,上了锁,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悦琴将木匣双手捧起,转身离开药房回到玄鹤所在之地,将那木匣放在桌上。
“就是此物?”
玄鹤目光自匣上扫过,感觉此物并不出奇,里面不知藏了什么,竟能让云烟说出叫他下马的话来。悦琴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听玄鹤又道:
“将它打开。”
悦琴面上犯难,言道:
“可它上了锁。”
玄鹤冷哼,手腕一旋,一柄匕首出现在他手中,旋即他刀刃一划,内力借由匕首刀刃惯出,哐的一声就将木匣上的铜锁斩落。
“打开。”
悦琴闻言,将手放在木匣上,要将其揭开。
玄鹤眉头紧锁,下意识地后退一小步,他担心以云烟的狡诈,会在这匣子里动手脚,以免站得近了,被里面陡然射出的暗器之类事务伤到。
悦琴两手一掰,木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旋即缓缓揭开。
匣子里有一个泛黄的信封,除此之外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