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她不娶妻(181)
玄鹤便也跟着端起杯中酒水,朝林傲雪遥遥举杯,寒暄起来:
“林将军雄才大略,又年少有为,登临将位,乃实至名归!鹤亦以此酒,敬将军!”
两人仰头饮尽杯中酒水,旋即对视一眼,哈哈而笑,颇为畅快,气氛轻松愉悦。待与玄鹤饮过酒水之后,林傲雪又自斟一杯,单手举起拿在手中把玩,神态似笑非笑地看着云烟,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说道:
“云医师,今年关内动荡,营内将士伤者颇多,若非云医师所开医馆为军营提供药材,恐怕营中伤亡还会扩大许多,多亏了云医师呀!”
云烟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林傲雪这个样子,倒也是她未曾见过的,殊不知,原来这人演技如此之好,只是那一双眼睛还不够传神,以后还需再多教教导教导。
她微垂着头,神态恭敬谦卑,接过林傲雪的话头:
“将士们为守边关抛头颅洒热血,如民女这般寻常百姓,受其庇护,自当在将士们有难之时伸以援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林傲雪笑得开怀,遂站起身,将酒杯举起,高声道:
“云医师不但容姿秀丽,更是心胸宽广,巾帼不让须眉!令本将颇为欣赏爱慕!来,本将敬云医师一杯,还望云医师莫要推辞!”
云烟却没有去拿桌上的酒杯,而是低眉顺目地向林傲雪摇了摇头,无奈又歉疚地说道:
“实不相瞒,小女子不胜酒力,恐饮酒失态,还请将军允小女子以茶代酒。”
云烟话音落下,林傲雪脸上顿时隐有不悦之色,玄鹤将眼睛微微眯起,看向云烟笑道:
“云医师何必谦虚,邢北关之人都知道云医师在今年以前一直是烟雨楼的花魁,既为花魁,哪有不胜酒力的道理?莫不是云医师刻意要拂将军颜面,不饮这酒吧?亦或,云医师以为,咱们将军会迫害你不成?”
玄鹤言语之中颇有激将之意,林傲雪眉头微蹙,但很快又松开,在云烟出言反驳之前,林傲雪先行言道:
“军师此言差矣!云医师拒不饮本将之酒,想必是本将态度不够诚恳!”
她说着,又在案上摆了三个酒杯,哗啦啦一次性将三个杯子全部倒满,然后再看向云烟,言道:
“云医师且看,本将以这三杯酒,换云医师一杯,云医师可还要拒绝?”
云烟眼中秋泓微漾,心头暗自轻笑,旋即做出无可奈何之色,将茶碗放下,取了空杯过来,将先前林傲雪放了药粉的酒水倒入杯中,复双手举杯,朝林傲雪遥遥一礼,这才开口:
“将军盛情难却,小女子便饮这一杯,敬将军。”
林傲雪笑得更加开怀,她大喝一声“爽快”,随后将桌上三杯酒水两下灌入口中,旋即将那三个杯子倒置,滴酒未落。
云烟无奈,只得捧着酒杯一饮而尽。
玄鹤眼中笑意加深,林傲雪也目光闪烁了一下,直到云烟将那酒杯如林傲雪一般悬空,并未有酒水洒落,林傲雪一边赞叹云烟性情豪爽,一边与玄鹤暗中对视一眼。
此后林傲雪又找着机会让云烟饮了两三杯酒,及至宴席过半,云烟手中的酒杯忽然摔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玄鹤蓦然将双拳攥紧,这场戏,已到了关键时候。
却见云烟双颊晕红,眼里泛起迷离的波光,她秀眉紧锁,瞳眸之中蕴起一层朦胧的水雾,时而迷离,时而清醒,浑身像是没了力气似的,趴伏在桌案上,转头看向林傲雪,娇声呵斥:
“林将军!你怎可如此下作!”
林傲雪却在此时陡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她起身之时忽然身子一晃,踉跄着后退两步,哐啷一声碰翻了桌上摆放的碗碟,眼里神态疲倦又惊恐地扶着额角,面露震惊之色:
“怎、怎么回事?”
玄鹤霍然起身,惊骇地看着林傲雪,对林傲雪此时的反应感到惊疑的同时,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蹿升上来,他上前一步,急道:
“将军!”
他想问林傲雪现下是什么情况,岂料他才刚开口,林傲雪便一把挥开了他的手,对他怒目斥道:
“滚开!玄鹤!酒中有毒!可是你做了手脚?!”
玄鹤脸上的震惊越发明显,他看了一眼匍匐在酒桌上遥遥欲坠的云烟,以及斜靠在座位上,神态萎靡的林傲雪,一下子失了方寸。即便以他的精明,也没在第一时间看出端倪。
就在他仓惶无措之际,忽然有好几个黑衣人从帐外闯进来,云烟用力撑起身子,艰难地控制自己,以免当众失态,她看了一眼已无力起身的林傲雪,转而将目光锁定在帐中唯一一个没有中毒的人——玄鹤身上,冷冷地说道:
“玄鹤!想不到你为了除掉我竟然利用林将军!我知你素来垂涎于我,然则却不料你会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想借由林将军设宴之名,一箭双雕,真是好深的心计!若不是我懂得药理,在完全丧失意识之前发现端倪,恐怕就真的要让你得逞了!”
她话语间的意思便是,玄鹤利用林傲雪设宴一事,意图将她玷污,并将此事嫁祸给林傲雪,奈何事发突然,林傲雪又急饮了几杯酒,导致玄鹤的计划提前暴露。
她状似慌不择言,甚至没注意掩藏身份。
直到此时,玄鹤才忽然恍然大悟,他看了一眼云烟,看了一眼意识渐渐昏沉的林傲雪,旋即又看向方才闯入帐中,几个陌生却杀气腾腾的面孔,这才哈哈大笑一声,明白自己彻底着了道。
他面露冷笑之色,神光凶煞地瞪着云烟:
“这一局,是你赢了,手段当真高明。”
玄鹤话音落下,那几个黑衣人已经冲上去,将他制住,玄鹤没有挣扎,任由这几个人将他反剪起来。黑衣人中走出一人,快步上前,验过林傲雪云烟和玄鹤三人桌上的食物和酒水,转身对领头之人言道:
“林将军所中之毒是烟雨楼的软筋散,云姑娘则中了七日醉,都是烟雨楼里上成的好药。”
领头之人看了一眼云烟,从下属手中接过玄鹤身上的白玉牌,随后直接将其扔在云烟桌上,冷声言道:
“王爷说烟雨楼还是交给云姑娘打理更加合适,这枚玉牌便是调令,另外,京中有变,王爷请林将军元宵之后回京述职,开春之前,邢北关当无战事,军中事务,便先交由下属之人打理,在下还要领着玄鹤回京,便先行告退。”
他说完,又摆了摆手,让人将玄鹤扣押着,从军营里带出去。
黑衣人来去如风,只留下满地狼藉,林傲雪长舒一口气,靠坐在矮桌上,闭着眼睛小憩。云烟挣扎着起身,玄鹤已被带走,关内一定还有北辰贺新设的眼线,但她们的顾虑却小了许多,确如玄鹤所言,这一局,云烟大获全胜。
影卫也从营帐外走进来,为了不让北辰贺派来的人手发现端倪,云烟甚至未让影卫将解药带在身上,及至此时,她才对影贰说:
“你去医馆将七日醉和软筋散的解药取来。”
吩咐好影贰之后,云烟忍着头上阵阵晕眩,踉跄着走到林傲雪身边,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握住林傲雪垂在身侧,伤还未愈的右手,朝林傲雪低声笑道:
“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如果这时候被人偷袭,你说怎么办?”
林傲雪临时变更计策,自己给自己的酒水里也下了毒,实在让云烟惊讶,也佩服林傲雪的胆魄。好在她与林傲雪心有灵犀,林傲雪起身时身子一晃,她就已经明了了林傲雪对这个局的布置,从而配合林傲雪整治玄鹤。
林傲雪浑身酥软,软筋散的效用当真显著,她现在根本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听闻云烟问起,她呵呵笑了,将脑袋朝云烟肩膀上一靠,气若游丝地回答:
“我的运气向来不好,但我遇见你了,就愿意赌这一把,不管怎么着,有你在,我死不了。”
林傲雪低声笑着,竟耍起了无赖。
云烟心里酸酸涨涨,她哪里不明白林傲雪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身边这傻人,拼尽全力,用尽手段,甚至将自己也搭进局里,无外乎,想用这一切,搏她一个名声而已。
林傲雪不愿云烟因为这一个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败坏了她的清誉,所以将那些凶险,换了另外一种方式,抗在她自己肩上。
作者有话要说: 搓手手,打算转战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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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年节·上
林傲雪和云烟并肩靠在一起,因为药物的作用, 林傲雪的眼皮越来越沉, 云烟轻轻推搡了一下她的肩膀, 林傲雪抬头, 云烟便凑上去吻了林傲雪的额头, 而后低低一笑,言道:
“想不到啊, 你是这样的小将军。”
云烟眼里蕴着笑,娇嗔地盯了林傲雪一眼, 嘴里呼出一口气, 湿润的气流打在林傲雪的脸庞上,在林傲雪疑惑不解的目光中, 笑吟吟地解释:
“你这样一弄,在玄鹤眼里,必定是我设局下套让他来钻, 不管是他也好,我也好, 我们都是利用你的, 你是彻头彻尾的无辜,到时候玄鹤在王爷面前为了自证清白, 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你,啧啧,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小心机。”
云烟笑得开怀,林傲雪知道她这是玩笑话, 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她靠在云烟的肩膀上,垂头闷笑,接过话头:
“呵……我可没想这么多,若真如烟儿所说,那我真是误打误撞,发了一回横财。”
云烟嗔了林傲雪一句瞎贫,然后在林傲雪困倦之意愈渐浓厚之时,影贰终于将解药带了回来,云烟尚还保持清醒,便将解药喂林傲雪服下,自己也用过解药,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中毒的症状开始缓解,林傲雪勉强动了动手脚,终于不再像先前那样虚软无力了。
席上云烟饮酒不如林傲雪这么多,故而中毒也不若林傲雪深,林傲雪刚能动弹的时候,云烟身上的毒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她示意影卫将林傲雪营帐里的纷乱的酒桌收拾一下,自己则将林傲雪扶起来,架着她绕过屏风,到后边的榻上躺下。
“王爷让你去京中述职,虽是元宵之后的事情,但你需早做准备,还是多带两个人手。”
云烟让影贰打了水来,一边替林傲雪擦脸,一边言道。
林傲雪两眼微掀,眸子里透出一抹醉意来,她嘴里呼出一口白气,像个孩子似的伸手抓住云烟的柔荑,拧着眉头,一脸怨念地抱怨起来:
“王爷怎么这时候叫我去京城呢,这距离元宵只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筹备婚礼也来不及了。”
她还没想去京城之后该如何,只心心念念原本可以光明正大迎娶云烟了,奈何这一道突如其来的调令又打破了她的幻想,让她心生怨怼之意,怎么她和云烟的婚事就那么坎坷多磨,让人心里无端难过。
云烟虽也觉得遗憾,但林傲雪的心意她从来不曾怀疑,北辰贺此番召林傲雪入京,想必京中变故非同小可,林傲雪此去又少不得几多艰险,让她很是担心。便拍了拍林傲雪的脸颊,宽慰道:
“好了,别太难过,世事无常,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但你眼下权位渐稳,趁此机会获取北辰贺的信任,也有利于之后的行动,便莫这般沮丧了。”
林傲雪也晓得轻重缓急,她只是心有不满,在心爱的人面前撒个娇,发泄一下求而不得的失望情绪罢了。
待云烟替林傲雪将脸擦洗干净,又用毛巾抹了抹她的手,替后者除去鞋袜,让她在床上躺好,并温柔地给林傲雪盖上被子,将这一切都收拾完备,她便准备回医馆了。
但在转身之时,被林傲雪从被窝里探出的手抓住了胳膊,林傲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充满渴求之意地凝望着云烟,脸上神情颇为可怜,像是一条被抛弃的小狗似的,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