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她不娶妻(239)
“嗯……一小杯一小杯地喝,似乎这茶水里的香味更浓了?”
鬼知道她品出了什么香味。
北辰泠收回目光,继续慢条斯理地将茶水斟进小杯里,送到柘姬手边去。
坐在船上晒了一会儿春天的太阳,湖上的风是温暖的,又不灼人,到叫人起了两分睡意,像是昨夜的酒意涌了上来,柘姬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她站起身走到船头伸展了一下身体,回头对北辰泠道:
“你们京城的人可真会享受,这样每天躺着,骨头都酥了。”
北辰泠走到柘姬身边去,忘了一眼湖里新生的红莲枝叶,绿色的荷叶还未铺开,荷包也才初长出来,一切都是新生的样子,一如朝气蓬勃的宁国,已度过了百废待兴的寒冬,迎来了崭新的未来。
她斜眸扫了柘姬依言,撇了撇嘴说道: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享受,只有像在下这样闲人这会儿才会在湖上泛舟。”
她明指柘姬游手好闲了,该回草原去处理政务了,别整天无所事事。
但柘姬好像没听懂似的,喟然长叹:
“哎呀,做个闲人真好。”
北辰泠无言以对。
她们泛了一上午的舟,中午去金雀楼用了午膳,下午就去西市溜达,柘姬对集市上售卖的东西还是非常感兴趣。
宁国和草原通商是从北境开始试行的,京城还有许多东西都没有运去北境,所以京城里的集市上各种玩物以及吃食都是北境没有的,花样繁多,让柘姬看得眼花缭乱。
北辰泠和柘姬换了一身寻常的衣服,走在街头闹市,柘姬东瞅瞅西看看,眼里满是好奇,但凡有些兴趣的,就让随从盘下来。
她们行了一路,随从手上的东西越来越多,北辰泠回头时瞅见,也只能报以同情的目光。
柘姬一直叽叽喳喳,见着个什么新鲜玩意儿,都要拉着北辰泠询问一通,北辰泠被她闹得无可奈何,但又必须秉承林傲雪给的指示,认真做出回答。
但对于一个糖葫芦,一只麻圆,甚至一条竹编蚂蚱,柘姬都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让北辰泠非常头痛。
她由衷地希望这样的酷刑早些结束,她觉得自己今天早上一定是没睡醒,才想到要带柘姬来街上逛逛,这哪里是在逛街,分明是做考察。
然而罪魁祸首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妥,继续所行我素,行至中途,她终于想起来走了那么长的路,北辰泠那瘦弱的小身板可能受不住,这才提议要不要坐下来歇一会儿。
北辰泠谢天谢地,也不挑地方,就近在旁边的小茶棚里座下歇着了。
恰好不远处有个戏台子,上面正在唱戏,很浓郁的戏腔,北辰泠听过几次这个戏本,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奈何柘姬好奇呀,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着活人在台子上唱戏,以前只在书里见过。
她虽然学了宁国话,但那戏腔又和宁国话不太一样,柘姬听了好几句,都没明白那戏子在唱什么。
当她将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目光落向北辰泠,北辰泠想死的心都有了。
得,她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就不该在这儿停下来,而是应该绕个道走另外一边。
这下她不止是要讲说集市上那些东西的由来,还要负责翻译戏本,真是快乐。
北辰泠欲哭无泪。
只好那戏子唱一句,她便口头将戏文念一句,北辰泠口干舌燥,不停将桌上的茶碗端起来往嘴里送,而那挑起事端的草原女王一点没有觉察,还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好不容易台上一曲唱罢,中途歇息的时候,北辰泠想说可以继续往前走了,早点逛完这条街早点歇菜,她也好回府好好休息一下。
岂料柘姬却来了兴致,笑道:
“哦!不急不急!这戏是不是过会儿还有?”
北辰泠扶额顿首,除了奉陪,还是只能奉陪。
两台戏过后,北辰泠茶饮得多了,无奈人有三急,只能中途离场,没走几步像是心有所感,回头瞥了一眼,恰见柘姬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好样的,女王陛下,居然敢这样耍她。
北辰泠咬牙切齿,心里冷哼一声。
坐在茶摊上的柘姬忽然背后一寒,但她回头去朝北辰泠刚才走的方向看过去,又没人。
刚才好像有一股杀意。
可能是她的错觉?
柘姬啧啧两声,顺手抄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
才一个早上,她就学会小口饮茶了。
嗯?不太对,这杯子……
她低头朝桌上一看,顿时傻眼。
柘姬自己的杯子还在原位放着,她刚才拿起的那一杯,好像是北辰泠的。
她尴尬地清了清喉咙,状若无意地将北辰泠的杯子放回去,然后眼神飘忽地看向远处那座戏台,继续听曲,竟还能跟着那曲调哼两句。
方才她就是故意的。
北辰泠一脸为难甚至隐忍怒气但是又不得不忍着性子耐心替她解惑的样子,实在太有趣了,而且,非常可爱。
嗯,就是很可爱。
北辰泠若是知道她真实的想法,也不知道会不会当街化身一个女修罗。
柘姬坐着听了一会儿戏,她手下的人示意北辰泠回来了,她立马收了声,正襟危坐。
北辰泠回来在她身旁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她怎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但她琢磨了一下,又没觉出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便没有深究,无意识地拿起自己的杯子饮了一口。
柘姬斜着眼睛扫了北辰泠一眼,在北辰泠疑惑的视线看来之后,她又立即收回目光,然后装模作样地站起身,言道:
“本……哦不,我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咱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北辰泠无奈极了,但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跟着起身。
一行人朝着戏台子去,要从戏台前面绕行,及至戏台下边,台上拉着二胡的伶人手里的二胡那弦忽然断了,只听噔一声清脆的声响,那唱戏的戏子忽然从从袖口摸出一把短刃,从台上一跃而下。
惊变骤生,北辰泠来不及反应,柘姬身侧的随从愣了一下立即挡在柘姬跟前,那戏子距离柘姬不足五步,从台上跃下之后,径直朝柘姬冲去,她手里的短刃泛着冷锐的寒芒,几乎在一瞬间,就已经近了柘姬的身。
柘姬的随从反应很快,但来人气势汹汹,速度极快,他们慢了一步,其人手里的匕首距离柘姬已只有一步之遥。
下一刻,但见柘姬身子一侧,那刀锋擦着她的脸划过去,她飞快抬手,一把捏住刺客的手腕,随后用力一捏,只听咔吧一声脆响,刺客的手腕腕骨直接被她一把捏碎。
惨叫之声伴着街上围观百姓的惊呼声,那戏子已然被柘姬扼住了喉。
柘姬唇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
“亏本王还以为方才那一抹杀气是本王错觉,呵,胆子很大呀!”
北辰泠愣在一旁,随从警惕地盯着四周,唯恐这刺客还有同党,场内受惊的百姓纷纷四散,将中间的空地露出来。
柘姬话音落下,北辰泠终于回过神,她脸色一沉,隐在四处的暗卫这才扑出来,在北辰泠身边团团跪了一圈。
“去查!”
北辰泠一声令下,暗卫又立马散开,朝着刚才趁乱隐入人群的那堆戏班子的人手追过去。
柘姬手里提着那个刺客,看了北辰泠一眼,她当然知道北辰泠身边一直有人跟着,毕竟京中官员大臣,哪个出行身边没两个暗卫,所以她一直没有点破。
“这刺客,你收拾呢,还是交给我?”
草原女王出使宁国在宁国竟然在京城遭了袭击,显然是朝廷内部有人透露了消息,而且,最大可能是昨天晚上一同出席宫宴的那几个大臣其中之一。
“请陛下将此人交给在下,在下必会将此事彻查清楚。”
柘姬被人偷袭,虽然有惊无险,但北辰泠理亏。
是她没有办好这件事,回头此事传回宫里,让林傲雪知道了,恐怕她少不得会挨一番训。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刚才被柘姬刻意耍弄的羞恼心情,北辰泠眉头紧皱,脸上神情既凝重,又复杂。
“好,就将这刺客送去女傅府上!”
柘姬大大方方地点了刺客的穴,又卸了刺客的下颌,然后将此人随手一扔,她手下的随从立马上前来将其擒住。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街是逛不成了,北辰泠提议打道回府,柘姬也没有异议,她步子一抬,便侧头问北辰泠:
“今儿晚上咱们吃什么?”
北辰泠抬眼看了看天,仿佛晌午才刚过不到两个时辰,距离饭点明明还有很长时间。
心里那一点点沉重的气氛因为柘姬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子就散去了,北辰泠无奈扶额,转头看向柘姬,见后者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她就顺着柘姬的话问道:
“你想吃什么?”
北辰泠可没忘今天早上她府里的惨案,柘姬的胃口有多好她现在还没探到底,感觉这人不管喂多少进去都能吃得下,她很担心柘姬在她府上蹭吃蹭喝的时间久了,她府里那点可怜的积蓄承受不住。
是时候去找女帝陛下讨要一些钱财了,北辰泠心里打着算盘,今天回去就让管事新开一个账本,把柘姬在她府上的开销全部记进去,然后找林傲雪报销。
北辰泠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极了。
“嗯……本王愿听女傅的安排。”
柘姬回答了北辰泠的话。
“好,那就由在下给女王陛下准备一些特色菜。”
玉颜宫里,斜靠在椅子上,与云烟一同看书的林傲雪突然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云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问道:
“怎么了?昨夜受了凉?”
昨天晚上迎接草原来使,林傲雪喝了点酒,云烟想着是不是从承明殿出来的时候吹了风。
林傲雪疑惑地摇了摇头,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着凉了,便道:
“烟儿替我看看吧。”
这春日里着了凉不太容易好,林傲雪为防万一,还是打算让云烟给她看一下。
云烟自然不会嫌麻烦,她抬手在林傲雪手腕上一抚,片刻后言:
“脉象没有问题,我去让御膳房的人给你熬一碗姜汤。”
林傲雪唔了一声,云烟便起身走到门口,吩咐宫人下去安排。
北辰泠领着柘姬回到自己府中,命人将刺客带下去审问,同时还让人去宫中传话,这件事她自己能处理,但林傲雪还是应该知晓。
晚上,北辰泠特意让厨子做了一些辣食,放了不少辣椒,表面上红红一层,看着都瘆人那种。
当菜品端上桌,柘姬两眼一瞪,感觉自己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菜品,既好奇,又有点……莫名的恐慌。
她看了北辰泠一眼,然则北辰泠不动声色,十分自然地与柘姬介绍起这些菜式的由来和盛行的地方。
听得柘姬直流口水,然而当她一动筷子,把一块染了红油的肉片送入嘴里含住。
下一瞬,柘姬一张小麦色的脸忽然颜色一变,北辰泠好整以暇,眼看着柘姬的脸以极快的速度泛红,然后像是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她嘴里呜呜有声,想吐出来又不想如此失态,最后硬生生把那一块肉咽下去,但憋得一张脸红得通透。
北辰泠很贴心地送了一杯热水在柘姬手边,柘姬非常感激,然后毫不犹豫饮了一口。
“噗!!”
人间惨案。
柘姬将那一口热水直接喷出来。
被辣椒刺得疼痛的舌头在触碰热水的瞬间,简直有如在嘴里放了一块烙铁。
只见北辰泠轻巧地起身,翩然让开,一点也没让从柘姬嘴里喷出的水溅到自己身上,她从容极了,脸上露出虚假的惊讶之色,很是不解地看着柘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