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亡这档子事(77)
可偏偏她又爱着这个妖怪……
爱混着恨,杨好狠狠的在黄三朗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既然她忘不掉这个妖怪,那么从此之后他们就谁也别忘了谁。
黄三朗的肩膀被女人咬出了血来,但他却只是一声不吭的紧紧抱着她。
女人最终在他的怀抱里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颓然的倒在了黄三朗的怀中。
“你…不该回来的……”
杨好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是那些浓烈的爱恨都由着这口气被揉碎了叹出去了似的。
但黄三朗却只是紧紧的搂着她,过了半响他才呐呐的说了一句。
“我放不下你们……”
这句话像是在辩解,但又像是立下了什么不可磨灭的誓言。
而为了这个“放不下”,眼前的这只妖几乎赌上了他的一切。
“阿好,你愿意和我走吗?我们去妖界,再也不分开……”
黄三朗说着,但他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来,他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也只不过想要对心上人问一句“你愿意吗?”
可话到嘴边说出了口,才发现这话似乎坠上了千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她愿意吗?可她一个凡人到了妖界无亲无故该怎么生活,她将来会受到什么伤害,他带得走她吗?他护得住她吗?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像是为了一个固执的念头跋涉十万八千里,可到了最后黄三朗才惊觉原来这十万八千里步步都是错。
他抛出了这个问题像是把自己逼进了一片狭窄的崖壁上,无论杨好的答案是什么,他都只能往下跳。
“逃吧。”
杨好握住了他的手咬着牙仰头望向了他,这一刻黄三朗觉得似乎在悬崖之下有什么东西稳稳接住了他。
杨好握着他的手逐渐加大了力度,她望着他,眼底的月光如沉下的玉石。
她单薄的身形像是给了黄三朗什么坚不可摧的支撑一般。
“我们一起逃,我去办签证我们逃到国外,找一个东南亚的小岛,他们不会找到你的……”
杨好说这些话的时候身子在轻轻的发抖,像是在害怕,可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异常的坚定。
但她话音刚落,却已经晚了,杨好的眸中斜掠过一道黑影,下一刻磅礴的妖力覆压而下,在这样磅礴的妖力之下杨好发现她自己似乎已经不能再动分毫了,不光是杨好就连卧室内婴儿在这妖力之下啼哭声都弱了几分。
月光之下,狸猫蹲在男人的头顶甩着尾巴。
他俯下身好奇的端详着眼前的女人。
而另一边,蜷缩在楼角把风的方脸狐狸仰起了脑袋,在半空中他似乎嗅到了什么,但一阵风吹过带走了空气中的那些零星的味道,也带走了狐狸的嗅觉。
狐狸有些难过的趴在地上,他抖了抖耳朵盯着周边的情况。
但下一刻,一只大手突然从背后冒出把他提溜了起来。
狐狸挣扎着想要脱离,他嘶吼着向着楼上的黄三朗发出了警告。
白修提起了手中挣扎的藏狐看了看,又仰头看向了楼上重新亮起了灯光的房间,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心想着玄山仙人保佑,明天的早课他总算是能赶得上了。
另一边,夜风透过半露的车窗灌了进来。
车后座的笼子里两只藏狐安静的睡着,它们的脑袋上被贴了两张昏睡符,那是陈久的手笔。
陈久带着带着甘离找了一下午才在林子里找回这两只藏狐,但它们被虐待久了似乎很怕人,见到甘离只是一个劲的撕咬加逃跑,最后闹得陈久没办法只好下了两道符,这才让它们消停点。
不过它们消停了,另一只就开始不消停了。
陈久望着啃着他裤腿的小藏狐鬼魂,幸好没了肉身它光啃魂魄啃不死,不然被啃这一路要搁平时早失血过多去见鬼差了。
陈久一边甩了甩腿上的小藏狐一边偷偷的瞅着开车的甘离。
甘离找了一下午狐狸此时刚脱了西装,衬衫被撸到了肘边,车窗外灌进来的风吹乱了他的发,两旁路灯的光一深一浅的掠过他的鼻尖,像是掠过无数只蝶。
但他眉峰又是凌厉的,在灯光的起落之间陈久隐约的能看见甘离眼角的那颗痣,像是无意间洒下的一点墨。
那点墨洒在甘离的眼底,又像是洒在他的心底。
但他又没胆正大光明的瞅,只能像只躲在墙角窃米的鼠,被那米粒勾的心底痒,但又怂的宁愿饿死也不敢上前。
反倒被惦记的“米粒”似乎心有所印一般,忽然间打了个喷嚏。
而不远之外的城南道馆里,从心道人背着手望了一眼头顶高悬的明月,又望了望不远处白修暗着灯的房间,他叹了一口气嘴里念念有词的似乎在说着什么。
不过那声音太轻,还没飘出几步边便散在风里了。
最后从心道人转身走入了大殿里向着殿中的玄山仙人像上了柱香,他坐在殿中的蒲团上想着这些时日的种种,最终久久之后也只叹了一句。
“孽缘啊~”
可到底是何种孽法,从心道人摇了摇头自己也没能分的太清。
第58章 屏障
方脸狐狸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发懵。
他有些眩晕分不太清方向也分不太清四周的物件,长期的流浪生活不仅磨去了他的嗅觉甚至衰竭了他周身的一切感官。
他愣愣的呆在原地,过了半响才意识到自己正呆在一个铁笼中,他踩了踩脚下柔软的毯子望了望四周。
只听见旁边的铁笼里传出了阵阵的撞击声,方脸狐狸歪头一看发现旁边的笼子里也关着什么,但是他暂时看不太清,只觉得是两团灰色的影子。
于是他下意识的嗅了嗅,但嗅到的只是一片空白。
他闻不到了,什么也闻不到了。
方脸狐狸麻木着抽动着鼻翼,而旁边铁笼里那一声声急切的撞击声,仿佛拼尽一切冲他呐喊着。
看看我啊,看看我啊。
方脸狐狸扭头看去,他的视力随着他的清醒渐渐恢复。
他望见了铁笼里冲他摇着尾巴的两只灰毛狐狸。
那是两只雄性藏狐,腹部受了很多伤,外翻的皮肉脱落的毛发看起来有些骇人。两只狐狸都很瘦,但这会却出奇的精神,它们拼命的撞着笼子朝着方脸狐狸吼叫着,但它们的吼叫声也奇怪,只带着一点不成调的狐族语言,其它的全是无意义的嘶吼。
方脸狐狸看着身旁的同类,只觉得熟悉,但他又不知道自己的这股熟悉之感从何而来。
他在人间流浪了许多年,有时记忆中关于幼崽的面貌他都已经记不太清了,他唯一只还记得那些味道,那些混着死去母狼的气味与高原上青草雪水的味道。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找到了他的幼崽,那么他的幼崽又会是会是什么味道呢?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方脸狐狸看着眼前的这些连狐语都说不全乎的同类们,他忽的有些怔愣。
作为一只妖,他活的似乎太短了,短到还来不及理解沧海翻覆,周边的一切便被世事拉扯着换了个模样。
方脸狐狸呆坐在原地,还有些茫然,但时间丝毫不等他,只是固执的拿着钝刀子把他一切所熟知的东西都刻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
年轻的藏狐依旧在撞击着囚困着他们的牢笼,而年老的却已经在无形的牢笼里撞了个头破血流。
他们中间像是被什么物件造出了一块无形的屏障,他们隔着屏障望着彼此。
望着那些他们所隔的数千个日日夜夜,望着那些时光在他们身上刻下的刀痕。
但两只藏狐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他们如何肯放弃,他撞击着关着他们的牢笼,像是撞击着那些数千个困住他们的日夜。
近在咫尺了,近在咫尺了。
他们就要撞破了。
明晃晃的日光从长空之上垂下,透过阳光之下绿树的荫,透过绿荫之下透明的窗,年轻的藏狐仍旧在一下下的撞击着那些囚困着他们的牢笼,直至皮翻肉烂,直至头破血流……
另一边。
刚上完上午的课,下午没课的白修拖了把椅子躺在院中心的绿荫下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