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亡这档子事(174)
小顾阙馋极了就往顾平安这边跑,就为了顾平安屋里的几颗蜜饯。
但他也不吃多,因为他知道他二哥还得拿蜜饯吃药呢。但这也不妨碍他亲他二哥,吃完糖就乖乖的待在他二哥的书桌旁,缠着他二哥给他讲话本讲故事。这时候就是小顾阙一天难得的消停时光了,他母亲每每看到甚至都得感叹一句,这小子竟然也能坐的住。
顾平安十岁的时候,他父亲带着全家上下从县里搬到了城里。
他父亲在城里近郊处建了所宅子,学着当时流行的西式建筑建了幢洋楼,洋楼后还有一个大花园,花园旁是马厩马场。
他们兄弟三人也在搬来新家的那天一人得了一匹马。
虽然是小马驹,但还是能让当时还是孩子的顾平安和顾阙高兴坏了的。
小顾阙甚至当天骑着马就围着马场跑了十几圈,虽然这导致了他第二天双腿磨破了皮疼的连床都下不来。
顾平安隐隐知道,他爹这次搬家其实还是想着打入上流社会的交际圈,不然他爹不会建出这么一幢西式的小洋楼。
显然后来他爹也成功了,他渐渐融入了城里这些上流社会的圈子,顾家的生意也从县里开到了城里
他大哥十六岁时被他爹送去读了军校,而顾平安十四岁时也被他爹送去了国外留学。
即使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顾平安还是记得当年他走的时候的场景。
那天在码头,母亲红肿着眼送他,一边拿手绢擦着眼泪一边骂着他爹心狠,他爹其实也不好受但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摸着顾平安的脑袋,叮嘱着他注意安全仔细身体,到了那边用心学业。
他弟弟顾阙得知他要走更是想尽一切办法都想要把他留下来,他闹腾着哇哇大哭着,而且他不仅哭还撺掇着年仅八岁的顾珍珍一起哭,父亲被他弄的没招,揍了一顿也管不住,只好把他们弟妹俩留在家里,和其他人一起来送顾平安。
那时候他大哥顾朝还在军校赶不回来,送他的只有父母以及家中的下人们。
五六层楼高的轮船停在码头上,汽笛声一声声的着催促着船下的行人。海鸟鸣叫着徘徊在不远处的海面上,甲板上的水手高声喊着号子,周围到处都是吵嚷的一片,坠着船锚的绳索抖动的时候溅了几滴水,引起了周围登船人的一片惊呼。
顾平安身后的下人们在往船上搬运着他的行李,顾平安站在父母的面前,码头上的风吹着他单薄的身影,那天父亲和母亲后来的叮嘱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唯独还记得那时他们的面容,他们眼角的皱纹以及鬓边的白发,这些都清晰的印在顾平安的脑海中。
那面容在顾平安随后四年的求学生涯里,常常与天边的月亮一道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就这样十四岁的他,靠着历数着家人的面容一点点的渡过了这求学的四年。
一个人在海外求学的日子像是囫囵吞枣,顾平安也不知道自己吞下的日子到底是苦还是甜,他所学的专业课程排的很满,印象中他总是来来往往于课堂图书馆与寝室。
偶尔也会有聚会与邀约,但那样的时光对于顾平安来说与学习相比实在不足一提,最后他回到故土时,回忆起来的也大多只是大学里图书馆中那些晃动的日光与灯光。
他求学时年纪还太小,他从小身体就弱,十四岁的他往那一站还没有他人高马大的白人同学一半高,任谁看他都是个孩子。
所以顾平安刚到那边时,基本上班级里大大小小的聚会都不怎么会邀请他,没人想在玩的正嗨的时候在聚会上见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但顾平安也无所谓这些,他带着从国内跟过来的仆人在大学外的镇子上租了房子,反正父母每月给的生活费倒也足,他也牢记自己是来学习的。对于班上的时不时就举办的聚会,顾平安有时候甚至会有些费解。
他在国内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他以往的学习生涯里要是有空闲时间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放放纸鸢骑骑马,而即使这样他也常常会被母亲训斥,说自己已经过了放纸鸢的年龄了却还整天沉迷在这些玩物里,不思学习。
每当这时顾平安也只会老老实实站着听训,他嘴笨也着实不懂如何斡旋,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低头挨训。
但如果遇到这事的是他弟弟顾阙,这时候就得炸开锅了,他一定会不服管教顶上两句嘴然后被母亲追着揍,闹得全家都鸡飞狗跳。可这还不算完,他弟弟顾阙总是有哄好母亲的方法,不管方法是新的还是旧的总归是有用的,但这样显来顾平安就着实有些无用了起来。
顾平安每次挨训,有时还得是顾阙救场,三两句哄好了母亲这才把他哥从母亲的眼前替换下去。
顾平安嘴笨,他只知道要把书读好,对于他来说把书读好,好像就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了,旁的一个比一个难上登天。
所以在国外求学的这段时间,顾平安也会时不时的就想起顾阙,想着他这个弟弟平时的接人待物的处事来,在心底细细的嚼着,以期望用这来处理生活中的各种人际交往。
顾平安不合群这事,一直到他的第三个学年才好一些,经过几年的磨砺他长开了一些,接人待物也更加圆滑了一些,至少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已经不像一个孩子了。
他长高了很多原先来时还不到自己白人同学一半身高的他,现在也比他的白人同学矮不了多少了。
而他班级中的圈子与派对随着顾平安的长开,也渐渐的向着顾平安敞开了,顾平安本来就长的英俊,再加上来自中国对于他的白人同学们来说,这个英俊的中国人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异域风情,高贵又神秘。
这样的气质甚至让顾平安在不短的一段时间中备受追捧,班级里举办的派对一时间甚至都为请到这个英俊的中国人为荣。
顾平安虽然整天泡在图书馆,但他也知道适当的社交对于自己是有利的,这对于积累日后的人脉是十分重要的。父亲费尽心机把他送进这所历史悠久的大学里,也是存着让自己多结识结识这里的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家族的打算的。
所以顾平安也有选择性的去了一些派对,结识了一些朋友。
其实他明白,他们邀请自己只不过是瞧着新奇见着有趣而已,像是见到了路边一棵漂亮的树,谁都想多看两眼,但谁都不会因为这棵树耽误自己赶路的脚步。
彼时自己的国家国力微弱,那些年在国际上也属于是任人欺压的状态,而身为一个弱国的国民,顾平安在外求学的这些年里也并不是没受到过欺辱。
有时走在路上,都有很多白人鼻孔朝天的向他撞来,故意的把他抱着的书撞洒了一地还踩上两脚,就为了看他的窘迫的模样,好从旁奚落。
但顾平安永远是顾平安,他像是从不会发脾气似的,永远只是不卑不亢的捡起书本拍拍尘土就离开,倒显得一旁撞人的白人是个跳梁小丑般。
顾平安虽然不会生气,但也并不是会站在那任人欺辱的,一次两次他不会计较,但次数多了他就会把这些事上报给学校交给学校处理。
顾平安毕竟是被他父亲花大代价送进来的,虽然平日里学习上并没有什么优待,但万一出了事,学校方面也是要给个交代的。而且顾平安所就读的这所学校本来就以治学严谨著称,这样的单方欺凌的举动无论是哪一方按照校规都是不被允许的。
而那些故意欺辱人的白人,见欺辱顾平安也没什么乐子,再加上学校警告一两次之后也通通都收手了。
有一两个冥顽不灵的,在顾平安受欢迎了之后也渐渐的收敛的声息,毕竟欺凌弱者的一般都是欺软怕硬的,而当一个人的名声真正硬了起来,这些人倒也是不敢下手了。
刚开始的两年顾平安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学习,而之后的第三和第四学年,顾平安的生活里学习和社交各占了一半,但总的来说还是学习大于社交的。
通过最后两年的各种派对聚会,顾平安也交到了一些朋友掌握了一些人脉。
大学的四年一过他便在朋友的欢送声中回了国。
同一班的轮渡,却是不同的心情。
去时还是个孩童单薄瘦弱,一人凝望着海上的星辰。
回时已长大成人个子高高,伸手似乎就能触及天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