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亡这档子事(230)

　　见石空一副视若无睹的态度，他沉默了片刻。
　　但看了看桌尾连受了欺负都不敢哭出声的黑发小半妖，他还是了开口。
　　“你之前看过电视对吗？你看过奥特曼？”甘离问道。
　　黑发小半妖低着头没有说话。
　　还是甘离身边猫耳的小女孩出声解答了甘离的疑惑。
　　“他和我们不一样的，他之前有过人类的爸爸妈妈。”
　　“但是他爸爸妈妈不要他了，把他丢出来了。”长着犄角的小男孩补充道。
　　说完他还高傲的瞥了一眼身侧的黑发小男孩。
　　但他这句话无疑戳中了在场很多小半妖们的伤心处，有的小半妖听完犄角男孩的话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
　　与笑声一样，哭声也是会感染的。
　　本来只有一个小半妖哭出了声来，但自那个小半妖之后，哭声赶着哭声很快一个便连成了一片。
　　甘离坐在桌边只觉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是孩子的哭声。
　　甘离：“……”
　　最后眼见着事态要控制不住了，还是一旁的石空救了场。
　　“哭什么哭，不准哭了！”
　　石空皱着眉头怒吼了一句。
　　这句话似乎含着一些妖力，有着某种震慑的威能。这句话一落地，立马便止住了这群小半妖们的哭声。
　　经过这些日子的交流，甘离也了解到。其实隐村里的这些未成年的小半妖，大多都是盘古的半妖们从人类世界捡回来的，半妖们结合的后代倒是少之又少。
　　半妖一出生就和人族的孩子多有不同，他们身上大多留存着某种妖化的特征。这种特征无法抹去，只能想办法遮掩。
　　有的人族的父母只以为自己孩子得了什么怪病，起初几年可能还想着求医问药。
　　但求的医生多了，知道自己孩子天生如此了。
　　大多数的父母会选择放弃，有时是放弃求医，有时是放弃孩子。
　　更有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生的是半妖的，这些半妖孩子有些从出生之前就不被期待，出生之后等待他们的则是各种各样的命运。
　　有的被直接杀死，有的被抛弃，有的被转卖……
　　像黄三朗与他妻子那样的夫妻本就不多，真情大多数也抵不住欺瞒与人妖之异。
　　人间的真情本来便不多，真的至死不渝的便更是少。人与人之间也算是稀少，更不用说人与妖之间了。
　　餐桌上这群哭泣的小半妖们，大多数都是被抛弃的。只有少数几个像犄角男孩那样的小半妖有父母亲人。
　　小半妖们如此，那隐村中的成年半妖呢？
　　甘离想到这，看了一眼一旁的石空。
　　只见石空皱着眉头，阴沉沉的看了一眼引出这些哭声的犄角小男孩。
　　“如果不想要舌头，我可以帮你割了。”石空道。
　　犄角小男孩在石空的注视下打了个寒颤，似乎是十分恐惧，他发起了抖低下头再也不敢说话了。
　　其实人族与人族的结合也可能会生出半妖的孩子，这是一种基因突变的返祖现象。近些年随着天地灵气的消减，这样返祖现象却越发增多了。这让玄学界研究这些的人都一头雾水。
　　黑发的小男孩便是出自这样的家庭，他的父母都是人类，甚至父母往上的几代祖辈也都是人类。
　　只有他生下来便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如果单纯第一眼看他，也会觉得他和其它人类孩子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接触过这个小男孩便会发现，他的犬齿十分的锋利，眼睛也会时不时的变成兽瞳。
　　更加明显的把他和其它人类孩子区分开的是他有着一条尾巴，一条长着鳞片的尾巴。
　　最开始男孩的父母还带着男孩往返于人间的各大医院，只把男孩的尾巴当做成一种怪病，那时男孩还是父母唯一的孩子。
　　对于独生子，父母即使知道他有怪病也还是宠爱的。
　　但后来随着医院越看越多，各种检查也做的七七八八。他们还是没能治好儿子的“怪病”，男孩的父母也不是没想过做手术割除男孩最为明显的那条尾巴。
　　但只要一动男孩的尾巴，男孩就会陷入一种疯狂且充满攻击力的状态中，即使打了麻醉让其陷入昏迷也没什么作用。
　　作为家中的独子，就算男孩有着“怪病”也是过过一段无忧无虑万人宠爱的日子的。但随着他的“怪病”治不好，母亲又怀孕给他生了个健康的弟弟。
　　之后男孩便逐渐在这家中边缘化了起来。
　　男孩被抛弃的诱因是有一天三岁的弟弟咬了一口男孩的尾巴，突然的疼痛让男孩发了狂。
　　等他清醒过来之后，面对的却是母亲抱着弟弟惊恐的如看怪物一般的眼神。
　　之后又过了好些天，男孩被父母带着去了一次游乐园。
　　父母领着弟弟在人潮拥挤的游乐园中和他说让他呆在原地等一会，他们去给他买糖。
　　男孩站在原地等了很久，等到了日影西斜，等到了游乐园关门，也没等来他的糖，以及要给他买糖的父母。
　　从那天之后，男孩就知道自己没有家了，也没有了父母。
　　之后他在街边游荡靠翻垃圾桶过活的时候，被盘古里的半妖捡了回去，在盘古的半妖中便一呆呆到了如今。
　　“人类都是骗子，他们说是给你买糖，不过是不想要你了。奥特曼也是骗人的，世界上根本没有奥特曼！”
　　经过刚才石空的那一吼，本来哭成一片的小半妖们都捂住了嘴巴不敢再哭了。餐桌上一片寂静，但在这片寂静中黑发的小半妖却爆发似的吼出了这么一句。
　　他抽噎着，眼泪滴进了面汤里。
　　其它本来都要止住哭声的小半妖们，听了黑发小半妖的这句话眼泪又忍不住的涌了出来。
　　眼看着小半妖们又要哭成一团，甘离叹了口气。
　　黑发小男孩抽抽噎噎的哭着，他以为自己会遭到石空的怒吼或者惩罚，但片刻之后却有一只手缓缓的摸上了他的头顶。
　　甘离揉了揉眼前这只小半妖的脑袋，他并没有责备眼前的男孩，只是耐心的与他说着。
　　“世界上是有很多会骗人的人族，因为这个世界很大很大，有好的人也有坏的人。”
　　“这世界上，有人，有妖，有半妖，也有神仙和鬼怪。这些都是真的存在的，如果你我都是真的，那为什么奥特曼不是真的呢？在我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也觉得神仙和妖魔都是故事里编出来骗小孩的。”
　　“但之后我长大了，我看到了更大更多的世界，我看到了神仙，看到了妖精，也看到了你。你看，我现在知道了，这些都是真的。”
　　黑发的小男孩听了甘离说的话，半天没有出声。
　　后来他渐渐止住了哭泣，抹干了脸上的泪，仰头看了一眼甘离。
　　“世界真的很大吗？长大之后我就可以看到真的奥特曼吗？”
　　甘离点了点头。
　　“如果你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他的。”
　　餐桌上的其它小半妖们似乎也被甘离的这番话鼓舞了，他们纷纷抹干净了眼泪给彼此加油鼓劲。
　　他们都相信总有一天等他们长大，他们会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奥特曼的。
　　一旁的石空听了甘离的这番话，也有些怔愣。
　　过了许久，等甘离吃完了饭收拾完餐具，准备回囚室的时候。
　　石空在旁边看着准备好了一切的甘离，在将要把甘离带回囚室前的一刻。
　　他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这个世界有多大？”


第173章 鸣鸟之夜
　　半妖是一种夹在人类与妖类之间的生物。
　　他们大多生来便被视为一种错误，一种本不该诞生的错误。
　　但这个世界本就荒诞，无论多不被希望存在，有些存在依旧存在。他们存在的本身似乎就是扎根于世界的一根尖锐利刺，这些利刺会刺进每一个旁观者的眼眶。
　　直到鲜血淋漓，直到无法忽视。
　　石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句话。
　　这个世界有多大？
　　这句话怎么也不像他这个可以随意穿梭空间的半妖能问出来的，对于他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能牵绊住他的距离，眼前与远方只是倏忽一瞬便能抵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