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亡这档子事(143)
陈久被疼出了一身冷汗,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意识到顾阙那一帮人应该是把他带出了杨家镇了。
那甘离呢?
他此时脑海中记得的关于他昏迷之前的唯一景象,就是甘离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的景象。
陈久猛的红了眼,他环顾四周,但这是间单人病房,病房之中只有他一人。
那甘离呢?
陈久控制不住的想着。
他不顾身上的伤痛挣扎着支起了身,拔掉了手上插着的点滴。他翻身下床却差点双脚一软跪倒在床边。
陈久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昏迷了不短的日子了。
那这些日子里,甘离又在哪呢?
他扶住了一旁床头的铁架稳了稳身形,摸索着便摸出了病房。
陈久开始在医院的病房里一间一间的找着,他的理智告诉他如果甘离被救了出来的话,那么极大的可能,他们俩应该会在同一家医院的。
于是陈久耐着性子,一间一间病房的找起,事实证明他的理智是对的。
陈久在这层楼的倒数第二间病房里找到了甘离。
见到病床上沉睡的甘离时,陈久觉得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他松了一口大气,差点把魂都松没了。
看着甘离还活着,甚至就这样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陈久身为一个人的感觉才逐渐浮现了出来。
先前他是魂体时都是在天上飘着,虽然在杨家镇的时候已经回了魂,但陈久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只觉得是个幻境,幻境破了之后他还是该飘着就飘着。
而此时,当他真正脚踏实地的站在甘离病房前的时候,他这才生出点在世为人的感觉来。
陈久拄着从自己病房里带出来的铁架,一步一步的往着甘离的病房内走去,短短几步路却疼的他“嘶”了口气。
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历经了种种艰辛即使一路上遍体鳞伤,也要坚定不移解救公主的傻帽骑士。
望着病床上沉睡的“公主”,陈久痛并快乐的想着,你看公主还等着你去吻醒呢,骑士呀骑士,九九八十一难就差一步路了,跨过这步路你就圆满了。
这只是你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呀。
拄着铁架的“骑士”苦哈哈的想着,想着想着他就被全身上下崩开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的。
终于“骑士”拄着拐挪到“公主”的床边了,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床上的“公主”之后。
掀开了“公主”的被子,开始上下其手。
陈久检查了一通甘离的伤势,见着他的伤口都被包扎妥帖,再没什么危机生命的大伤之后提着的心松下了大半,看着甘离脑袋上裹着的那一圈纱布,陈久叹了口气从旁边扯了把凳子坐了下来。
他盯着床上他躺着的“公主”,看了好一会仍然不愿把目光挪开。
也不知道甘离的伤好的怎么样了?他醒了吗?他怎么还不醒呢?难道是要自己把他吻醒吗?
故事里都是这么演的,这个故事也要这么演吗?
会不会太俗套了,陈久胡思乱想着。
可想着想着他又觉着,说不定吻一下就醒了呢?说不定这个故事就是这样的呢,俗套一把又有何妨呢?
陈久忍不住咧嘴笑着,笑的像个偷了蜜的憨狗熊。
“憨狗熊”舔了舔唇,盯着床上的那位“公主”决心要去窃他唇上的蜜了。
于是他微微俯下了身,看着床上人沉睡的面容轻轻的在那人的唇上落下了一吻,唇与唇相接的时候像是两朵交叠的火红玫瑰,隐下了彼此浑身的刺,只拿着全身上下最柔软最赤诚的地方紧密相贴,互诉衷肠。
陈久有些贪恋甘离的唇瓣,但他却也不敢索要太多,他克制着自己蜻蜓点水的落下一个吻,然后在落下之后又转瞬离开,如同舞毕之后一个干净利落的转身,大幕降下满场只留寂静与余韵。
陈久咂摸着唇上的余韵,盯着甘离看,但盯了片刻却还不见他醒来,难道吻醒“公主”是个体力活,要吻九十九下才算数?
陈久荒诞且不切实际的想着,要搁平时他指定不会这么幼稚,肯定早早的就按铃叫护士来问清楚状况了。
但今天陈久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他终于是对着这个荒诞的世界有了丁点不切实际的期待了?
陈久掰着手指头胡思乱想着,可能是自己还没完全清醒,也可能是自己沉睡的时候被注射了什么药剂,所以连带着脑子也不太清醒了。
他竟然真的开始做九十九个吻,吻醒眼前人的美梦来了。
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美梦呢?陈久唾弃着自己,唾弃着唾弃着,他却继而又慢慢俯下了身,颇有种不把美梦做到底誓不罢休的劲。
可就在他要再一次吻上床上这位沉睡“公主”的时候,陈久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陈久愣在了原地,四目相对,他眨了眨眼慢了好半拍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美梦竟然真的做到了底,他真的把他的“公主”吻醒了!
陈久老脸一红,缩回了脑袋,刚才那副不吻够九十九个绝不罢休的劲,此时已经被羞赧搅散荡然无存了。
陈久立即直起了身子,在甘离的目光下心虚的左顾右盼了起来。
而甘离的目光却始终不从他身上挪开,直至最后陈久被盯的都险些落荒而逃了,甘离这才大发慈悲的收回目光。
陈久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不对来。
而这时,直到从刚才醒来便一直沉默不言的甘离忽然问了他一句。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陈久:“……”
他原先要和甘离说好多话,但甘离这一句话却顿时堵住了他喉间涌上的千言万语。
于是陈久看了看甘离,又看了看甘离脑袋顶上缠着的那一圈纱布。
最后他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甘离的脑袋,喉间千言万语终究汇成了一句话。
陈久温柔的对甘离说。
“我是你爸爸。”
甘离:“……”
紧接着陈久又摸了两把甘离的狗头,与他道。
“乖,你在此地呆着,不要走动,爸爸去给你买几斤橘子。”
话语落地,病房内外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甘离才懵懵的问了一句。
“你真的是我爸?”
“当然啊,我的儿。”
“你妈走的早,这么多年都是我一个人含辛茹苦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喂大的。”
“我不是你爸爸,谁是你爸爸呢?”
陈久深情的望向甘离,眼中隐隐有着泪光闪过,一副苦情剧标准阿爹的模样。
而他垂落的手此时却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大腿,疼痛时刻提醒着他。
陈久,憋住笑,你能行的。
甘离看着陈久的这幅模样,不太清醒的他差点被陈久堪比奥斯卡的演技蒙过去,甚至真的有点开始怀疑起自己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儿子了。
他张了张口,口型依稀是想喊爸。
陈久盯着甘离欲言又止的嘴巴,背地里掐紫了自己的大腿,总算撑住了自己表面上深情老父亲的模样,只不过眼底的泪光又深了几许。
他盯着甘离的嘴巴看了半天,期望着从他嘴里哄出一句爸爸来,但最后大腿都要被掐的没知觉了。
左等右等却还是等不来一声“爸”。
陈久这才抬头看清楚甘离的全貌来。
此时这厮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掐着自己大腿的他,乐呢。
陈久:“……”
陈久双眼含泪的缓缓放下了掐着自己大腿的手,然后摸上了一旁他自己的铁“拐”,最后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吾儿叛逆,甚伤吾心呀。
“老父亲”扶着他的拐留下了坑人不成反被坑的泪。
而下一刻,甘离伸手抹去了陈久脸颊上的泪。
他看着他,眼底均是笑意,像是聚了一大堆闪亮亮的蜜糖,招摇的引诱着走过路过的憨狗熊。
“抱歉,我真的记不得你是谁了。”
甘离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