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亡这档子事(2)
但幸好他爸捉妖的本事一流,捉鬼的本事还不到家,要不然他这时早该魂飞魄散了。
陈久叹了一口气,挠了挠脑袋,自己生前新剪的板寸现在摸起来还有点扎手。
他站在原地看着他爸和竹竿的打斗,心想别人也确实没做错你打他干什么。
自己这病确实是天生的治不了,唯有一死解千愁。
他还从来没听说过天生的同性恋还能治好的呢。
那边他爸正打着,竹竿看起来瘦伶伶的但没想到身手还不错,三两下就握住了他爸挥出的拳头,使个巧劲往后一推把他爸推了个趔趄,另一边他妈见他爸落了下风红了眼眶扯着嗓子就要哭嚎。
陈久连忙捂住了耳朵,但他现在是魂体半点声音都堵不住,刺耳的魔音很快便穿透了他的头颅。
陈久捂着脑袋只觉得脑袋疼,他妈不讲理惯了,这一辈子家里除了败家的男人和不懂事的儿子在外没人敢给她气受,而在家里两个男人自觉亏欠她,每次一逢她发火也都不敢多说些什么。
他妈就这样养着,给他们养成了娇惯的性格,灵堂上只凭他妈的这嗓子一亮出来全灵堂的人都退避了三舍。
而本来还气势汹汹打退了他爸的竹竿,听了这嗓子也忍不住皱着眉头往回退了几步。
他妈这一嗓子,颇有些雄鸡一唱天下白的功效,嚎褪了各方牛鬼蛇神魑魅魍魉。
但也差点嚎废了他儿子的脑仁。
陈久捂着脑袋往后退去,他想出了这个屋不再听他妈的干嚎,往后倒退的时候却忽然撞到一个人。
陈久惊的连忙往旁边一躲,他成了个鬼可不能从人身体里穿过去,阴气入体可是要得病的。
陈久往后一躲那人却直直的向他冲来,陈久连忙继续倒退着。
等那人逆着他妈的哭嚎停下了脚步来的时候,陈久才发现他又退回了供桌前。
他扭过头与供桌上他那张泛着死鱼眼的黑白遗照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放弃似的,一屁股又坐回了供桌上。
他托着腮抬起头想要看看这位敢逆着他妈死亡哭嚎而上的仁兄是谁,但一抬头一张脸却近到了他的眼前,连呼吸都喷到了他的脸上。
那人抿着嘴,瘦削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眉又是极黑斜斜的插|入鬓角,鼻挺如峰,来人长得极俊却偏生了一双多情的丹凤眼,眼角处还挂着一颗泪痣。
但却是冷着一张脸如同九月天里的寒冰,白瞎了那副多情的好相貌。
陈久呆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一张脸,他闭着目甚至都能描绘出那张脸的相貌来。
此刻感觉到那人喷在他脸上的呼吸,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成鬼的事了,晕晕乎乎的伸出手来摸了一下那人的眼眶。
心里却不住的想着。
你这小子,怎么我都死了也不见你哭一下呢,白瞎了老子平时对你那么好了。
但下一刻那人却离他远去了。
甘离把手中的香插|入了香炉直起了身,冷着脸沉默的看了一圈这灵堂里的大小宾客们,最后听把视线放在了站在正当中的竹竿身上。
此时陈久妈也被陈久爸手忙脚乱的给安抚住了,哭声渐歇,陈久也得以喘息。
但刚才男人离他那么近确实吓到了他,导致他缓了好半天才注意到他妈的哭声已经歇了下来。
陈久长呼出一口气,心里想着谢天谢地。
来人是他的发小,从小光腚长大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如若不是陈久得了“病”不治身亡了,估计现在他们还是穿着一条裤子的交情。
反正是穿着也不能脱。
脱了,陈久就彻彻底底从一个忤逆不孝的逆子,变成一个肖想兄弟的禽兽了。
陈久托着腮盘腿坐在灵堂上叹了一口气,反正现在也都死了再想脱不脱也都没用。
第2章 甘酒
甘离上完了香之后按理是要和陈久父母寒暄几句的,但他站在原地并没动。
陈久他妈此刻已经哭倒在他爸怀里了,中年忽然而至的丧子之痛,击溃了这位平日里被鸡零狗碎磋磨的苦不堪言的中年妇女的心理防线。
今日站在她儿子的灵堂上,她像是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部哭嚎出来似的。
陈久看着他妈哭倒在他爸怀里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一般的疼,他痛苦的喘息了几声,一转眼却看到了站在客厅中央的瘦竹竿挑着眉看着他的眼神。
陈久心底一紧,他知道这是捉鬼的行家看出他来了。
他按紧了身下的供桌蜷缩起身子,本准备那瘦竹竿一有动作他便立马蹿出灵堂或者与他博个生死出来,但不料那竹竿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瘦竹竿又把目光转到了他身前站着的甘离身上了。
陈久顿时就炸了毛,他从供桌上一跃而起,跳到了甘离的身前张开了手臂挡住了他。
竹竿看着陈久母鸡护崽的模样不由的嗤笑了一声,他掸了掸衣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从一旁的保镖那接过了墨镜。
陈久他爸紧紧的抱住了哭倒在他怀里的陈久他妈,他直直的瞪着戴着墨镜的竹竿,青筋突出的额头倒不像是此时他紧紧的拉住陈久他妈,倒是像拉住了想要冲上前的自己。
就这样过了一会陈久妈的哭声渐歇,情绪也稍稍的恢复了些冷静。
有几个平时与他爸玩的好的叔叔伯伯,在陈久他爸的示意下也渐渐的围了上来,竹竿身旁的保镖见势不好也上前一步,他们紧紧的贴着竹竿镇压性的环视着这一圈蠢蠢欲动的宾客。
最后还是原本趴在陈久爸怀里的陈久妈拉住了他爸的动作,女人哭肿了眼眶,她仰头看着自己怒气冲冲的丈夫,抓着他的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陈久站在甘离正前方看着周围那些围拢过来的宾客们,他知道他爸这是要打群架,但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反正他现在也拦不住。
但万万没想到最后是他妈拦下的他爸,陈久低头一想叹了一口气。
其实想想也是,平日里看起来是他妈最容易发火,但家里收拾烂摊子缓和他们父子关系的也总是他妈,要是没有这个妈,不服管的他恐怕早跟他爸干起来了。
但那边竹竿却一点也不怵,他抚平了自己袖口的褶皱,看着这满堂来吊唁的宾客吊着眉梢睨着怒气冲冲的陈久他爸。
“行吧,给你们提供一个售后服务,免得你们说我不讲江湖道义。您儿子的尸体可务必留着,别烧。说不定七天回魂的夜里你们一家三口还能唠唠家常。”
说着他一点也不顾围上来的众人反而大步的跨了出去,他身旁的两个保镖像是没看见这满屋子想扑上来揍人的宾客似的,长腿跨出,笔直的护着竹竿便向着大门走去。
周围围上来的几个宾客剑拔弩张的看着快要迈出大门的竹竿,而后又转脸看了看灵堂上跪坐在那的男人。
陈久爸被怀中的人死死的拉着,他咬着牙鼓着脸,最终没有吭声。
倒是竹竿走到门边了突然转了个头,他回身直面着这群吊唁的人们,但目光却越过了众人盯上了陈久他妈。
“再给您提个醒儿,七天之后可是您最后一次再见您儿子了,要是你们实在不想再见这个逆子,趁早把尸体烧了从此一了百了。”
“找个和尚道士做个法事攒点功德,说不定下一次您儿子还能投生个好人家,用不着喜欢个男人还被全家人唾弃。”
说着他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笑着看了看陈久的父母。
“我言尽于此,至于您二老要不要听就看您俩的了。”
说完他便带着两旁的保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久站在原地还维持着母鸡护崽的姿势,看着竹竿头也不回的背影他还有些懵逼。
但身后的甘离却在此刻动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眼眶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抬步便往前走去。
陈久一觉察到身后的动静便连忙退开了,生怕阴气入体把甘离弄病了。
甘离若有所思的伸出了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身前,但那股熟悉的凉意却忽然消失不见了,就像是一阵穿堂风,或者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甘离缩回了伸出的那只手放回了身后,他抿着嘴有些丧气的抬步走到了陈久父母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