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换下了女装(95)
赵璴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再忍住时,已经需要他咬紧自己的齿关了。
他从前对此,向来是应对自如的……
直到那人一扯缰绳,骏马扬蹄嘶鸣,跟在了他的车厢旁侧。
只见方临渊看见了他,脸上当即露出了忧色。
“你怎么摘了……面具了?”他后半句话小心地压低了声音,问道。
别乞讨他的目光……
只见方临渊又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还咳嗽吗?”
赵璴看着他,心里的那道声音几乎扼住了他的脖颈,质问他,是否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要丢掉,丢在方临渊的马前,求着他践踏。
而他的回应,则是两声细微的、压抑的轻咳,仿若他早被冷风冻彻了多时的骨头。
他不想要自己的尊严了。
——
方临渊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马车里。
赶车的车夫是赵璴手下的人,行事利落谨慎,想来赵璴能放心用,他便也不担心了。
一进车厢中,他便抬手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往赵璴身上囫囵一裹:“你不能吹冷风,怎么穿得这么少啊?我没事的,又不怕冷,你怎么还要替我挡着……回去让绢素给你看看吧,熬些药,喝了再休息。”
他刚才在船上憋了一肚子的话,这会儿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只见赵璴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又咳了几声。
“我无事。”他说道。“你怎么来了?”
方临渊闻言挠了挠头,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如实说道:“我猜你恐怕不会在外头看郎中……就让李承安带着人先回去了,我自己顺着回府的路找了过来。”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愣,问道:“不过,你这样会不会被跟踪?”
只见赵璴摇了摇头:“我暗处有人处理。”
方临渊头点到一半,又意识到不对:“那他们怎么没拦下我?”
赵璴转头看向他,顿了顿,说道。
“他们认得你。”他说。
方临渊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总归赵璴心里有数,他现在又还病着,他就没有多问。
他坐在赵璴的身侧都感觉到了他身上透出的寒气……难怪这人素来像蛇蜥似的,总比旁人要冷一些。
他看向赵璴。
便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干嘛大半夜地要追出这么远来,就因为不放心赵璴病中自己回家。
但这会儿,看着赵璴仍有些虚弱、以至于看起来神思不属的模样,方临渊又觉得,自己赶来陪他,也是应当的。
毕竟……赵璴这样的人,恐怕是真的明白身处寒冷中有多痛苦,才会用身体替他挡下冷风的吧。
方临渊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他看向赵璴,轻轻问道:“这会儿还冷吗?”
赵璴其实对冷没什么感觉的。
方才的风吹得他骨缝发痛,却能让他神思清醒。但现在,方临渊就坐在他身边,他能感受到蓬勃的温热,还有方临渊明亮的目光。
他似乎对冷又有了感觉。
片刻,他摇了摇头,对方临渊说道:“别担心。”
方临渊看着他此时的模样,看了片刻,轻轻眨了眨眼。
不知怎的,他竟忽然想起了当年初见赵璴的时候。他将衣服披给了赵璴,却被赵璴还了回来,说这是他的东西,他不要。
方临渊记得,很久一段时间,他的愿望都是能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衣袍披在他身上,让他再不会那样冷。
到今天……他的梦想,好像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这错乱感也太强了。
方临渊吓了一跳,赶紧匆匆转开眼去。
想什么呢……他怕不是教江水冻坏了脑袋了。
——
方临渊片刻没有说话,待赵璴再转过头看向他时,发现他竟已闭眼睡着了。
想来也是,他奔忙一日,又在江水中游过一遭,是累坏了的。
可分明累了一日,还要纵马来追他的车。
赵璴垂眼看着他。
恰在此时,马车转过了弯去,车厢朝着一侧一偏,晃得方临渊朝着车厢处一栽。
赵璴当即抬手,挡在了他的额角与车厢之间。
方临渊的额头轻轻撞进了他的手心里。
赵璴略一拧眉,抬头看向车外,正要看那死士是如何驾车的时,他怀里一沉,继而一片温热便靠进了他的肩窝里。
赵璴的肩臂都僵住了。
仿若泥雕一般,片刻,他才找回了自己身躯的掌控,缓缓低下头去。
便见方临渊漆黑的一片发顶,倚在他怀中的模样显得乖顺极了。而他原本挡在车厢上的那只手,此时也成了环在方临渊身后的臂弯。
卑劣的窃贼,竟不慎真的撞见了宝藏。
赵璴不受控制地缓缓地收紧了自己的胳膊,手心却在距离方临渊的肩背还有半寸的位置上停下来,虚虚环住了他。
他怕惊醒他,因为他在他怀里。
这个念头让赵璴的喉头不受控制地上下轻轻一滚,连呼吸一瞬间都被方临渊的气息染烫了。
他的心跳仿佛就在耳边,一声声地鼓噪着,凶猛而凌乱,让他的血液奔涌起来,充盈了他的全身。
连带着他心头那株茂盛的藤蔓,都随之哗哗作响了起来。
什么尊严,什么冷静?便是深宫里日日空坐望穿秋水的宫嫔也不会没有缘由,能让她们空耗了一生去等的,该是何等珍贵的垂青啊。
他怀里的方临渊轻轻动了动。
他似乎睡得很好,咂了咂嘴唇,像蹭枕头似的在赵璴肩窝里轻轻蹭了两下。
那一刻,窃贼恨不得将自己的尊严、连带自己的性命,一并交由他,任他踩踏,随他碾碎殆尽。
只要他能留在这儿,还能这样靠在他怀里,蹭蹭他。
他许是疯了,却又情有可原。
毕竟,谁此生能有这样的荣幸,将融融生辉的太阳偷进自己怀中呢?
作者有话说:
赵璴:明天去账房上领奖金。
驾车死士:???老板在笑什么,他要给了银子再灭我的口??
第54章
方临渊是在马车停下时醒来的。
着实是在冰冷湍急的运河当中游了一遭, 耗费了他许多体力,原本赶来是想陪着生病的赵璴,却不料自己竟先睡着了。
这短短一段路程里, 他竟还隐约做了个梦。梦里缭绕着桂花香片的气息, 像是有赵璴的身影笼罩在他身畔。
梦里的细节他不记得, 只知这一觉虽睡得不长,却很安稳, 直到耳边碌碌的车马声渐渐消失,他才悠悠转醒。
已经听不见车子行进的声音了,他揉着眼坐直了身体。
“到了吗?”他问道。
但是马车之外漆黑一片, 并没见到安平侯府的大门。他疑惑地转过头来, 对上的便是广袖玉冠的、男装扮相的赵璴。
哦, 是了, 他睡迷糊了。以赵璴的身份,绝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走大门进去。
便听见赵璴说道:“嗯,在侯府西侧的后巷附近。你先骑马回去, 我随后就到。”
方临渊还没醒盹儿,听见他这话便只点了点头:“那你怎么回去?”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来赵璴还受了冷风, 困劲儿当即醒了一半。
却见赵璴已然抬手,拔去了发间的玉簪, 抽开马车中的暗格,将自己的发冠收了起来。
方临渊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
不知道怎的, 赵璴跟不好意思似的, 也不看他, 只专注地摘了冠来, 将乌发高高束起。
接着, 方临渊便见他起了身,抬手脱去了身上的衣袍。
广袖锦袍之下,竟是一身通体乌黑、箭袖劲装的夜行衣。
方临渊当即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赵璴竟真比话本子里的侠客还要神?男扮女装的公主转而成了富甲一方的巨贾,外袍一脱,又成了夜里穿行的游侠了。
试问天下,有谁没有做过当大侠的梦呢!
他盯着赵璴的一双眼都在泛光。
而他面前的赵璴,整理衣带的手微微在原地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