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换下了女装(22)
“怎与我无关!”方临渊急道。
赵璴却不为所动,只静静看着他,手仍按在他的冕服上。
方临渊是真的急了。
他嘴唇紧抿,看着赵璴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凌利:“你可知和谈要签什么契约?他今日敢纵马入京城,明日就敢让皇上嫁公主。他兵败都敢嚣张至此,他日岂非要让我大宣纳贡朝觐,割城赔地了?”
“皇帝不会允许自己丢这样的面子。”赵璴说。
“你以为那仁帖木儿就不敢在殿前无礼吗?”方临渊说。“战胜之国却反遭羞辱,若让朝臣百姓知道,陛下又该如何自处?”
他不想再跟赵璴废话,伸手就去抢夺自己的冕服。
但赵璴非但寸步不让,抢夺之中,还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扯到了面前。
“所以,你要亲自去,震慑他?”赵璴盯着他,问道。
两个人离得太近,赵璴微凉的、带着桂花香片味的气息都落在他脸上了。
方临渊后背一麻,像是他口中吐出的是凉冰冰的蛛丝一般。
妖精的蛛丝可是会杀人的。
他连忙后撤去躲,赵璴也没强留,顺着他的力道松开了手。
方临渊再抬头时,便见赵璴幽幽地看着他,一双眼直狗勾地看进他的眼睛。
“他是君,你是臣,没人能越过他,替他解决麻烦。”他听见赵璴这样说道。
“方临渊,僭越是什么罪过,你该比我清楚。”
——
这是赵璴破天荒的、头一次跟人说这样多的废话。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方才来扶光轩,不过是得了宫中传来的消息,想提前知会他一声。
比方临渊得到的消息更多的是,宫里送的信中说,那仁帖木儿进宫之后,在金殿之上也拒绝下跪参拜,直到皇帝免了他的礼才勉强作罢。待他退下后,从何弘方到三皇子都得了皇帝申斥,就连候在殿外的桑知辛都没逃过。
赵璴本是来提醒方临渊,让他宴时小心的,却不料方临渊竟上赶着要进宫,急得好像被突厥人羞辱的是他一样。
按赵璴的性格,多少该心生讥讽的。
但他却不知为何心情有些复杂。
许是方临渊背脊上的那道刀伤,光看骇人的疤痕便可知当日是如何深可见骨;也许是方临渊与他争执时,那双眼里炽热的认真,像是合约岁贡真的与他生死相关一般。
赵璴该怀疑他的,毕竟他向来谨慎,更从不相信世上会有干净的人心。
但他没有,而是以他生来从未有过的耐心,向方临渊说清利害。
可是,在看见方临渊怔愣之后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了然却迷茫的神色时,他竟有些烦躁。
君臣之间的猜忌怀疑、同僚之间的攀诬陷害,难道是什么少见的东西吗?便是皇城砌地用的砖石,都是拿算计和着泥血浇筑出来的。
谁不是活在这其中,在金堆玉砌的沼泽里求生,在矫饰伪装的人皮之下,互相掐着肮脏丑陋的灵魂,让对方做自己的伥鬼。
但他头一次感到脏。
这一切于他而言空气一般司空见惯的东西,落在方临渊的眼睛里,却像是将他的眼睛染污了似的。
赵璴有点烦。
“多谢你提醒。”良久,他听见方临渊对他说。
赵璴却想,狗皇帝从来多事,当真早该死了。
他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方临渊并没留他,一直到傍晚时分,二人才重新在马车前碰面。
赵璴看到,方临渊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侯爵的冕服极衬他,靛蓝色的广袖锦袍显得他肤色愈发白。
可他表情却不鲜活,仍像方才他走的时候一般,死气沉沉的。
扶他上马车时也是,神不守舍,甚至没像平日里那样瞪他。
只是不让他管皇帝的闲事而已,至于吗?
坐上马车的赵璴拧起眉头,窗外哒哒的马蹄声与碌碌的车轮声愈发显得车厢内一片死寂,安静得让他愈发不舒服。
当将军的人,怎还这样脆弱。
他搁在膝头的手不耐烦地轻轻点着,就在这时,一个小物件随着动作从他袖中滑落到了手心里。
硬邦邦的,很小,是他随身携带着、用于酒后清口的桂花糖。
据说甜食会麻痹人的神经,让人傻乎乎地产生快乐的感觉。
赵璴停顿片刻,将头拧向窗外。
他的手却在袖下一反,将那颗桂花糖塞在了方临渊手里。
“给。”他语气冷淡,惜字如金。
而他旁边,从出门起便被里衣后腰处的海棠绣花蹭得浑身难受、以至于表情僵硬、懒得说话的方临渊忽然被塞了个东西。
他一低头,便见是一颗糖。
方临渊疑惑地看了看赵璴,却见赵璴仍是一副不理他的模样。
而那颗糖,静静躺在他手里,硬邦邦、冷冰冰的。
这是……塞了什么密信的容器?
作者有话说:
赵璴:吃糖,别难过了。
方临渊:(接过)啊……任务发布得这么密啊……(叹气)
第18章
受伤过后留下的疤痕总会敏感一些。
侯爵的冕服宽大却厚重,束带上缀着沉重的金玉,正好将贴身的里衣压在方临渊的后背上。
也不知道贴身的衣服赵璴要绣花给谁看,那细密的针脚绣出的花纹恰贴在他背上的疤痕处,一走动便会蹭来蹭去,不舒服得很。
方临渊总想伸手去碰,但冕服上身后便不可不庄重,只好忍着。
赵璴这是故意拿这衣服折磨他的吧!
不过,想到今日赵璴特来提醒他,方临渊咬了咬牙,只当替他功过相抵了。
赵璴说话不好听,但他却也能明白。
冷静过后,他也知道是他情急之下乱了阵脚,竟忘了君臣之别。即便那仁帖木儿怕他,他也不过是臣子。京中官员错综复杂,他贸然擅自入宫,想替陛下解围,便是将把柄往别人手上递。
他眼看着就要回玉门关了,不可在这时候生出事端。
再说,待回了玉门关,要收拾那仁帖木儿,他有的是机会,不在这一时。
他定会让这狂妄之徒知道后悔,知道若下次再来上京,需得低下头颅,夹起尾巴。
只是……
这绣了花的里衣也太难穿了吧!
方临渊不舒服地拧了拧肩膀,瞥了赵璴一眼,剥开了他给的那封密令的容器。
还真是只狐狸精,装东西的容器都又小又香的,跟颗糖似的……嗯?
纸塑剥开,竟真是一颗糖,静静地躺在里面。
方临渊狐疑地看向赵璴,却见他仍旧像个雕像一样,转头看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珠翠摇曳的背影。
方临渊试探地拿起那颗糖,舔了一口。
……甜的。
还真是糖啊??
难道赵璴是封了什么书信在糖里?不会吧,他们两个都住在一个府里了,有什么惊天密辛是私下都不能讲的吗?
方临渊实在想不通。这回,他将糖放进口中,咬开了。
一声脆响。
他舌尖谨慎地一裹,却空荡荡的。除了糖外,什么都没有。
——
方临渊直到吃完了那颗糖,也没想明白赵璴什么意思。
算了,他打哑谜,让别人看不懂那是他的问题。要真有什么纸条密令的被他吞下去,也只怪赵璴。
马车缓缓停在天枢门外,二人下车时,瑰丽的夕阳已将半座皇城都染红了。天枢门外贵族的车马熙熙攘攘,见着他们二人下车,不少亲贵大臣都上前来向他二人见礼。
早有内官等在门前,引着他们一路入了宫门,朝着重华殿行去。
一路行来,便可见宫中对这次来使入京的重视。
虽未特意装点,目之所及却焕然一新,连道旁的铜兽都打磨得锃亮。天还没黑,整座皇城便已灯火辉煌,侍立在侧的禁卫与内监无不穿着簇新的礼服,便是殿前的琉璃宫灯,都换了一批成色最佳的。
度过了那些被突厥铁骑践踏的岁月,大宣太想将煊赫太平的景象摆在这帮蛮夷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