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换下了女装(33)
松烟将热茶放在赵璴手边,停顿片刻,低声问道:“殿下心绪不宁?”
赵璴手下微微一顿。
他抬眼,便见松烟眉眼低垂,神色平淡得如同假人。
她素来如此。赵璴自幼由她教养长大,十余年都鲜见她露出多余的表情。
“无事,嬷嬷不必忧心。”赵璴说。
他心绪不宁?自是没有。松烟向来老练,目光毒辣锐利,却不想如今也有这老马失蹄的时候。
这么想着,赵璴平静地放下了那封他拢共只看了第一行的密信,拿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沏得极浓,他有时神思不定,松烟便会特意沏来给他安神醒脑。
多此一举。
赵璴垂眼,又饮了一口。
这吴兴海怎么回事,让他打听一声宫里的消息,到现在还没回来?
方临渊一个武将,怎么知道文官中间的弯绕?前日宫中才递来了议定合约的官员名单,为首的是桑知辛的同乡,其余大半则都是赵瑾的舅父苏相手下的人。
这本是赵璴的圈套,让赵瑾误以为抢到好处,再去同桑知辛打擂,他手下的人则全身而退,坐等两虎相斗。
但现在,朝议殿中没有一个自己的人,却让赵璴觉得很烦。
虎狼环伺的,整个朝议殿凑不出一个好东西,不知方临渊骤然领命,要如何自处。
他饮了一口,又接一口,苦涩的气息浸透了唇舌,却半天都没放下茶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赵璴倏然抬眼,却见不是吴兴海,而是候在门外的绢素。
赵璴的神色沉了下来。
但不等他开口,便见门外的绢素说道:“殿下,门房上来话,说安平侯回府了。”
赵璴手下微微一顿:“这么快?”
“说是宫里的黄公公亲自送回来的。”绢素说。“吴公公特命人传话回来,问殿下是否要见安平侯。”
——
方临渊刚回到扶光轩,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就听侍从来报,说公主殿下有事,请他去一趟怀玉阁。
赵璴这消息也太灵通了点吧!
左右眼下无事,想到赵璴许是要问关于突厥议和的事情,方临渊便径直去了怀玉阁,没作耽搁。
刚到卧房里,就见赵璴在插花。
方临渊不免多看了两眼。
他不大懂这个,单看赵璴面前的瓶子里花花绿绿的挺好看。他手里那把剪刀看起来是雪花银打的,上头还镶了彩宝,瞧上去比那瓶花还耀眼。
下人们已然被屏退了出去,方临渊见左右无人,便在赵璴面前坐了下来。
赵璴仍旧垂着眉睫,一手握着花枝,剪刀咔嚓三两下,枝叶便被利落地修剪干净了。
“你手好了?”方临渊见状,意外地问道。
只见赵璴嗯了一声,放下了剪刀。
“你刚才入宫去,去了朝议殿?”赵璴问道。
方临渊闻言点头道:“是。那仁帖木儿想求娶汉女,皇上让我去跟他交涉。”
“你说动了他?”赵璴问道。
“那仁帖木儿保证说再不提求娶的事儿了。”说到这儿,方临渊笑起来。
“陛下为此还要留我在宫中饮酒,但那帮文官实在厉害,我就赶紧推辞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时是副很好看的画面,也没看见,垂眼看着花枝的赵璴,也随着他微微弯了弯嘴角。
方临渊浑然未觉。说到这儿,他还恍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说起来,今天这么顺利,还得多谢你。”
便见赵璴停下了剪子,抬眼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许是今日天气好,方临渊对上赵璴那双眼时,头一次发觉那双眼也不那么像蛇。
甚至隐约能看出两分笑影,像冬初时水面薄冰之下隐约泛起的波光。
赵璴可能真挺喜欢插花的。
方临渊不由得转过眼去,重新打量起那那瓶花。
只是他实在不懂风雅,仍旧看不出,这瓶花究竟哪里引得赵璴这样喜欢。
作者有话说:
方临渊:这花哪里好看啊……
赵璴:好看的。
方临渊:我问哪里好看呢,你看我干嘛??
第25章
“什么?”
方临渊听见赵璴忽然问道。
他抬眼:“嗯?”
“你说要谢我。”赵璴说。“是什么?”
“啊。”方临渊回过神来。“今日皇上说那仁帖木儿纠缠不休。我猜他本就不想娶妻, 特地要个汉女,不过是为了回突厥去耀武扬威罢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打断了方临渊。
他转头看去, 便见是赵璴身侧的绢素在门前, 手中端了一盏茶。
方临渊忙看向赵璴。
却见赵璴微微抬眼,说道:“无妨, 你接着说。”
便见绢素走上前来,竟是将茶放在了他的手边:“侯爷请。”
方临渊方才在朝议殿中站了半日,只道这盏茶是久旱及时雨。
却不知在他刚回府时, 赵璴就让绢素去备茶了。
“我原想拿条约上互不进犯一则要挟那仁帖木儿, 结果谁知他那晚真的喝昏了头。”方临渊点头接着说道, 还不忘抬头对绢素笑着说了句多谢。
“他手下听说你差点‘自尽’了, 去告诉了他,把他吓得够呛。”
旁侧的绢素微微一顿。
她自幼伺候在赵璴身侧,很知道他的忌讳。若说五殿下生平最恨的, 一是因他色相而欺凌羞辱他,二则……则是将这样的事重提给他听。
尤其是像安平侯这样玩笑的语气,浑不知已然是在伸手去拨殿下的逆鳞了。
绢素正要借着递茶提醒方临渊, 却见方临渊已然将茶端到了嘴边。
“今日他一见到我,便一迭声地道歉。我一提汉女, 他吓得要命,忙跟我说是开玩笑的。”
绢素不由得抬眼觑向赵璴。
却见……
却见赵璴眉目微微一扬, 竟跟着安平侯勾起了一个懒洋洋的笑。
非但分毫未见阴郁, 反倒跟着在笑。那番眉目舒展的模样, 竟像被安平侯传染了两分。
绢素微微一愣。
她哪里见过五殿下这番模样。
“若说自尽, 那合该是你的功劳。”那边, 赵璴便连语气都明朗了两分,慢悠悠地说。
“说来也是。实是我棋快两步,真将这蛮子唬住了。”安平侯笑着,端起茶盏痛饮了两口。
“嗯!好茶!方才朝议殿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当真渴死了我。”
茶盏挡住了方临渊的视线,绢素看见,五殿下的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绢素低头退了出去。
影子一般跟了多年的主子恍然间像是变了个人,连逆鳞都似乎生错了地方。
夺舍之类皆是不可信的怪力乱神,见此情景,想必是她昨夜睡得不大安稳,今日当值太早,起得猛了,该回去重新睡过。
——
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大宣与突厥的和谈也顺利了不少。
那仁帖木儿此行除向大宣每年缴纳岁贡之外,又是早存了想要开放互市、与大宣交易粮食与盐铁的心思。
鸿佑帝又传召了方临渊一回,说旁的都已经谈妥,但盐铁之事乃国之大计,朝中大臣们争执不休,如今仍没有论断。
方临渊自是反对。
盐务暂且不提,精铁却可铸刀剑。若突厥得了大宣所铸的精铁,用以锻造武器,那么大宣便算行了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之事了。
鸿佑帝闻言,深以为然。
却不料几日之后,宫中传来消息,说那仁帖木儿愿以一位突厥公主作交换,请大宣允准与其互市盐铁。
鸿佑帝又将方临渊传进了宫。
“今日召爱卿前来,还是因合约的事。”鸿佑帝说。“帖木儿王储固请朕开放盐铁互市,甚至不惜遣公主前来和亲。如今朝中的大臣们纷纷劝朕同意,朕也实在难以拒绝。”
方临渊欲言又止。
这让他怎么跟鸿佑帝说啊!当日他一枪挑下那仁帖木儿兄长的头颅,他竟还在帐中鼓掌叫好。更遑论如今的突厥大汗有三十多个子女,远嫁一个公主罢了,对他们而言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