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换下了女装(144)
片刻,驿官不由得叹道。
“为几车粮草奋不顾身,方将军当真是高义!”
——
赵璴单手立着伞,端站在后院的马棚前。
运送粮草的板车已经推到马棚里了,但是风吹得太大,雨都吹进了棚里,又将粮食上原本遮盖的油布掀动得哗哗作响,不能不再盖一层。
几个商贾带着车夫们在马棚里忙来忙去。
他们都是兖州商会的商人,论财富地位比不得富甲一方的朱公子,若非此番朱公子积极响应,全部粮草六成以上都是他捐出的,他们这回也筹不到这么多粮食,搭不上官府的线。
于是几人都对他尊敬极了,这会儿见他穿着白衣,便说棚里脏污,让朱公子先进驿站躲雨。
赵璴本没想推辞。
但他冷眼看了两眼,便见这几个笨拙的商人并一群只会赶车的车夫,根本不会应对这样的风雨。
几张雨布这边盖起那边吹飞,手忙脚乱了大半天,看得赵璴直皱眉头。
按他们这样磨蹭,多久能将雨布整理好?若真淋湿了粮食,毁了物资,他们被申斥不要紧,方临渊可是要着急的。
想起方才方临渊下车时,在风雨之中回头看了好几眼,就知道他有多紧张这几车粮食。
赵璴眉心微凝,转头打着伞走回了雨里。
一群市集里摸爬滚打的商贾力夫,到头来竟要他这个宫里养出的人来指挥。
也幸而赵璴素来冷静,区区一点雨不会淋得他昏头,片刻之后,这些人便在他的安排之下井井有条地盖好了第一车的雨布。
只是赵璴的衣袍已然被风雨淋了个透湿。
湿漉漉的衣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再加上喉咙处的旧疾又发,隐约又痛又痒的,愈发让他烦躁。
见着他们逐渐麻利起来,他便也不再说话,只冷眼在旁看着。
就在这时,隐约有踏着雨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赵璴微偏过头去,便见是一道挺拔高挑的身影。油纸伞遮住了面容,却能看见握着伞柄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白得在黑沉的雨夜里像是能发光。
方临渊怎么又出来了?
被淋得冷气往骨头里钻的赵璴微微拧起了眉头。
有他在这儿,不会让粮草出事,这小将军怎么还不放心,非要出来淋一通雨吗?
赵璴单手握着伞,抬步便往方临渊那儿走去。
二人迎面而行,在雨幕与伞檐之下目光相触之际,赵璴看见了方临渊眼里明晃晃的忧色。
他心下想斥责他,却忍不住地心底一软,再大的气性都化成了一声叹。
“粮草无事,你快先回去……”
“你怎么还没进屋!”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赵璴微微一顿。
只见隔着雨幕,方临渊一双眼里全都是他,所有的担忧,似乎也全都是因为他。
下一刻,方临渊一步上前。
又一把伞遮在了赵璴身前,正冲着风来的方向,将西北方吹来的冷雨尽数挡了下来。
而因着这样的动作,使得方临渊温热而坚韧的身躯,恰好撞进了他的怀里。
隔着湿漉漉的衣衫,温热的触感透过紧贴着他的冰凉湿冷,贴在了他的皮肉之上。
漫天冰冷的风雨之下,唯独方临渊的身躯是温热的。
湿而沉重的衣袍给人一种错觉,像是两人的肌肤紧贴在了一起。
他能感觉到方临渊鲜活而炽热的肉体,紧贴着他的,就在他怀里。
赵璴浑身一僵。
“你……你先过去些。”
再出声时,赵璴的嗓音已有些沙哑了。
——
方临渊的衣袍尚且是干燥的,没有淋漓下滴的雨水,自然也没有赵璴冰火交叠的触感。
方临渊只当他是在嘴硬。
这样大的风,伞还能顶什么用!只这一会儿,他身上都快湿透了,他这样怕冷,驿馆里也没有大夫,若是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方临渊没搭理赵璴的推拒,只执紧了伞,替他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雨吹来的方向。
“既他们在忙,你怎么不先进去躲雨呢?”赵璴不吭声,方临渊却忍不住要多说他几句。
“绢素姑娘也不在这里,你合该当心些才是。”
却见赵璴没有出声,只略显僵硬地向后让了些,朝着另一个方向转了转身子,将半边后背留给了他。
他还躲!说他两句,怎还不高兴了!
方临渊还想再说什么,却看他的背影默不作声的,竟像是显出了几分委屈。
……罢了。
“好了,我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再出口,方临渊的语气缓和下了几分,却仍执着地将伞打在他身前。
“驿站里已经给你们备好了房间,我帮你在这儿盯着,你先进去换身衣服。”
可他却不知,现在的赵璴,反倒需要淋一会儿冷雨。
还得是独自淋的。
他肩背僵硬着,怕显露出自己不合时宜的欲念,更怕方临渊发现之后,会觉得他何其肮脏与恶心。
但是……
他的余光里,方临渊伸来替他打伞的胳膊也渐渐淋湿了,半边后背上,又贴着方临渊温热的身躯。
不合时宜的硬热与软成一片的心口,竟同时出现在了他这一副身躯之上。
赵璴闭了闭眼,只觉被天神放逐进了泥潭。
他谨慎地、小心地转过一些身来,先按着方临渊的胳膊,强行将他的伞推回了他自己的头顶。
“我没事。”他低声。“你先进去。这些商户与我是一起同行的,马上我就和他们一起回去,要不了多久。”
他是得再淋会儿雨的。湿漉漉的冰冷能令他暂且冷静,毕竟湿透贴身的衣袍,没法替他作出任何的遮掩。
“你……”方临渊有些急了。
他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可赵璴的情状,已经不允许他再与方临渊以这样贴近的方式再有任何纠缠了。
素来冰冷、高傲而酷烈的大蟒,也终于在猛烈的、渎神的妄念之下,朝着炽热的神明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颅。
“我知错了。”只听他嗓音微哑,低声说道。
“先回去,好吗?”
作者有话说:
方临渊:这人躲躲闪闪地,肯定是生了病还不好意思告诉我!
赵璴:……老婆救命。
第75章
赵璴的骨头很冷, 又天生一颗高高在上而目下无尘的心脏。这使得很少有人能入他眼中,十几年的岁月,更鲜少生出令他难以控制的欲。
他本是个坚不可摧的人, 却偏生在周密严整的计划之中, 猛地撞进了一个方临渊来。
一时间, 山火熊熊,势若摧枯, 险些将他吞没了。
幸而天上还在下雨。
他将方临渊强劝了回去,自己则又回到了马棚之外。棚里的商人和车夫们还在忙碌着,看着他回来, 都纷纷笑着说他的办法管用, 这样大的风, 也没将他们铺好的雨布撼动分毫。
赵璴的耳中却只剩下了淋漓的雨声。
分明是这样猛烈的风雨, 却像是还不够大。细密而冰冷的雨点落在刚才方临渊紧贴着的地方,几乎从他湿透的衣袍上滴落而下了,却仍洗不去留在那里的温热触感。
被雨水淋透的皮肤是会敏感一些, 以至于隔着单薄的衣衫,他都能感觉到方临渊健康而柔韧的肌理,以及肌肤之下声声滚动的血脉。
赵璴的喉咙都随着那血液流淌的声音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紧贴着他, 隔着根本算不得阻隔的湿漉漉的衣衫,像是皮肤紧贴着皮肤一般。
赵璴的呼吸又沉了些。
他握着伞柄的手忍不住地收紧, 指骨像是盘桓的巨蛇难耐地露出的獠牙,白森森的。
而有一些道理, 也在这一刻无师自通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原来拥有另一个人的冲动, 非只心脏这一个器官会产生。
它早操控住了他全部的四肢百骸, 叫嚣着, 来自本能地想要贴近他, 像刚才那样,或比刚才更深。
赵璴缓缓闭了闭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