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换下了女装(18)
他生来便是一副淬火神兵般的样貌,仿佛是为定国安邦所生的天将转世。
周遭的官眷夫人们便是见惯了大世面,此时也难免发出一阵细微的感叹。
而赵璴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双眼中明亮的笑意上。
他似乎很高兴?一双深邃剔透的眼睛第一次光芒流转,是赵璴从没见过的鲜活模样。
他面上笑着,眼里也笑着,忠顺伯夫人等人上前迎他,他淡笑着回应,一双眼却仍定定地看着赵璴。
在早春冰消雪融的明媚日光里,璀璨得像枝头满含光亮的冰晶。
一时间,恍然真的是那个对他倾慕已久的少年将军,满眼全都是他。
赵璴心口的律动跟着慢了下来。
怪事。他从小长相就出挑些,身边的宫女嬷嬷因着心虚的缘故,还尤其用心地打扮他。宫里男子不多,但见过他的总会流连两分恶心的目光在他身上,尤其在他母后被打入冷宫之后,他们最后的忌惮也消失了。
他自幼便厌恶男人的视线。
但是现在,赵璴竟不知为何将这些全忘记了,脑袋里只剩下一件事。
他在笑,在冲着他笑。
一直到方临渊微笑着停在他面前,赵璴才略一回过神来。
因为方临渊走近了,那带笑的目光也渐渐下移,停在了他怀里那个奶腥味的襁褓上。
……他是在冲这玩意笑?
赵璴一顿,难得地在众人面前对方临渊拧了拧眉。
而他面前,方临渊恍然未觉。
哈哈,赵璴抱孩子,哈哈!
真搞笑啊!他一路走来,眼看着赵璴竟然被逼着抱了半天。他都看见赵璴环在襁褓外头的胳膊硬成木头了,但他每次还回去,都被忠顺伯夫人给推回来了。
什么叫四两拨千斤?这才是以柔克刚的诛邪剑法呀!
方临渊神情揶揄地一路盯着赵璴,直教周围的贵眷们连连发笑,笑他新婚燕尔,只一顿饭的功夫便舍不得夫人了。
方临渊浑不在意,也跟着笑。
哪儿有西洋镜啊,最好是全身的,他现在就扛过来立在赵璴面前,让他自己也看看。
这么想着,方临渊笑着目光上移,正要说话,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嘶!
那双眼睛像暗处盘踞的蛇,静静盯着他,一双眼珠子像是会吐信似的。
方临渊后背一凉,登时缓过神来。
忘了忘了,他怎么笑话起赵璴来了!这公狐精记仇得要死,回去不会又想什么阴招折腾他吧!
方临渊的笑容立时消失了。
正在他紧张地想该说些什么挽救一下时,胳膊上忽然一沉。
继而幼童特有的甜香便弥漫上了他的鼻端。
看到被搁在自己怀里的襁褓,方临渊一愣,再抬眼时,只见公狐狸双目冰冷地冲他笑:“侯爷总算来了,我胳膊都抱酸了。”
方临渊在那冷冰冰的目光里不明所以地接过了小孩。
许是方临渊衣袍有些硌人,他方一接过孩子,孩子便哭了起来。
忠顺伯长媳连忙接过了孩子,与奶娘抱下去哄了。周遭的官眷们则你一言我一语地,又称赞他们二人般配,又称赞他们恩爱。
方临渊则心虚地瞥了赵璴好几眼,打量着他的神色。
他给他递孩子是啥意思?
莫非是……
“连带这个小孩,现在是一百四十六口,把你们全杀了”?
方临渊心下一哆嗦。
不至于吧?他总不至于小心眼到因为自己笑话了他一下,就又要张罗着灭他满门了吧?
——
方临渊与赵璴直到在忠顺伯府听完了戏,直到日暮时分才告辞回府。
忠顺伯夫人直将他们二人送上马车,还要目送着他们启程。
方临渊打起车帘,与忠顺伯夫人道了好几次别,直到马车驶远了,才将车帘放了下来。
他坐回马车里,长舒了一口气,感叹道:“忠顺伯夫人当真热情。”
却听身侧传来了一声凉凉的嗤笑。
方临渊转头看去,就见是赵璴,正懒洋洋地倚在车厢壁上,单手支在头边垂着眼睫假寐。
嘴角却勾起了一个清浅得满含讥诮的弧度。
“因你是夺取陇西十八城的名将,是受皇帝策勋的上将军,她才会对你这般热情。”只听赵璴缓缓说道。
方临渊撇了撇嘴,只觉赵璴有些扫兴。
他当然知道,世家往来相交,靠的从来都不是感情,而是错综复杂的利益。
但是,同为有门楣亲眷牵绊的勋贵,他理解忠顺伯府带有目的性的殷勤。反正,只要这应酬往来之中不带算计陷害,何必在意对方真情还是假意呢?
事事计较,岂不大家都要成孤家寡人了。
他放下车帘,不想与这公狐精争辩。正闭上眼想休息一会儿时,却听旁侧的赵璴又开口了。
“你很喜欢孩子?”他问。
“啊?”方临渊被他问得一愣,不解地转头看他。
这人怎么思维这么跳脱,什么孩子啊?
方临渊四下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赵璴忽然这么问的原因,再看赵璴时,却见他仍是那副闭眼观音的模样,慵懒平静得像是刚才那句话不是他问的一样。
方临渊问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赵璴没回答。
“你不会还想从哪儿过继孩子来养吧?”方临渊顿了顿,继而脱口而出。
“没这个必要。你不是办完事就会离开吗?应该要不了太久吧。”
赵璴倏然睁开眼来,径直看向他。
他视线平静,方临渊却在他的注视下被吓了一跳,像是有蛇纠缠上来,要裹挟着将他投进赵璴瞳孔中漆黑的深潭一般。
但只一瞬,这种窒息感便消失不见了。
是赵璴移开了目光。
接着,他听见了赵璴的声音。
“嗯,要不了多久。”
仍旧平淡而缓慢,带着伪声应酬了一整日之后的、有些沙哑的疲惫。
却不知为何,方临渊总觉得他话里有些情绪。
但他并没给方临渊探究的机会。
话音落下,他便重新闭上了眼睛,转过头,不再看方临渊了。
总这样奇怪。
方临渊撇了撇嘴,收回目光。
却未见赵璴搁在膝头的那只手,在膝上轻点了两下,停顿片刻后,又点了两下。
他尚且不知,这是赵璴心绪烦躁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作者有话说:
赵璴:喜欢孩子?我可生不了孩子。
方临渊:???谁让你生孩子了?
赵璴:不让我生?那你想让谁生?
方临渊:你有事儿吧!!!!
第15章
第二天,方临渊便复又去鸿胪寺忙碌起来。
突厥进京时的卫兵、仪仗、戒严、道路,以及递送给尚膳监安排的饮食等陆续都完善妥当,方临渊这些时日又亲自前往各处检视了一番,基本全无差错了。
官驿的信使也来往过几回。
突厥每过一镇,他们都会入京来报。前一日才有信使前来,说那仁帖木儿一行已经过了俞州,再有三日,便可抵京了。
如今也只剩下出城迎接突厥来使的官员还未定。
“那还用说,肯定是侯爷呀!”于洮笑眯眯地说道。“除了侯爷,谁镇得住北地那群恶狼?”
这日公事完毕,于洮又揣着自家膳房做的糕饼,凑到方临渊的桌前闲话。
“那是。于大人身在京城没见到,侯爷夺取玉门关那日,生生领兵将那仁帖木儿追出一百多里地呢!”卓方游也凑过来,一边分于洮手里的点心,一边绘声绘色地说道。
“那仁帖木儿逃跑的时候,连家当都丢了。我们跟着侯爷,捡了一路的牛羊珠宝,临到鹿儿海的时候,还捡到了被他丢下的两个妾呢!”
此时接近戊时,鸿胪寺的官员们不少都闲了下来,这些日又与方临渊混得熟,此时都在各自的位置上,饶有兴致地听。
便有官员开口问道:“既都追出了百里,侯爷怎不将那片地盘也划至我大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