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换下了女装(93)
“姑娘不必多礼,有话好好说就行。”李承安说。
“今夜之事难堪至此,若非将军,他们无论得手与否,奴家都是无法再活下去的。”
便见萧映春低头,飞快地拭去眼角的泪花,抬眸看向方临渊。
她的面颊有些泛红。
“奴家无以为报将军大恩,唯有……”
“既让你别放在心上,就是不需你报答的意思。”
就在方临渊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应对她的情切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从旁侧传来。
方临渊转头看去,便见是赵璴,缓缓自旁边的桌上端起茶盏来。
“奴家……”
“船将靠岸,只怕颠簸,姑娘好好坐下吧。”
——
赵璴自己就是披了画皮的狐狸,女子情态与柔媚之姿学得炉火纯青,怎么看不出这女人想干什么?
嗓音软得恰到好处,腰肢身段皆柔得像水,便是抬头看向方临渊时,也恰要在泪水将落不落之时,水汽氤氲得令眼神看起来都湿漉漉的。
心有七窍的青楼女,面对想要捕捉的猎物时,一举一动都像带了钩子,拿人的本事信手拈来。
方临渊还一个劲地盯着她看。
有什么好看的?虽顶着上京名妓的名头,相貌姿态也只是说得过去而已。方临渊即便要受人引诱,也该挑剔些才是。
……引诱?
这个词落入赵璴的脑中,一时间,涟漪泛起,一圈圈地荡漾开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厅中几人身上。
那青楼女自在下首坐下,虽穿的是侍女的衣裙,发髻也是松松挽起,却在精细之处可见雕琢匠心,旁边的李承安眼睛都发直,一会儿便朝她看一眼。
有侍女奉上茶来,先捧给了李承安。他接过之后,竟半点都没停留,双手将茶放在了萧映春手边,让她快喝些热的暖暖身子。
而旁侧的方临渊也在宽慰她,让她不必被今夜的事挂怀。
满室暖光熠熠,唯独他自己通身的气息是冷的,静静坐在一旁,一时显得格格不入。
虽是引诱,成果却佳。
赵璴垂眼,没有出声,只端起桌上的茶来,慢慢饮了一口。
雕虫小技,又非她一个人会。他心想。
……不只她会。
忽然,赵璴的茶停在唇边。
温热的瓷盏贴着他的嘴唇,袅袅茶烟在他眼前腾起。
他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从前那些停留在他身上的、垂涎而恶心的目光,心下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个念头。
……引诱人的本事,他也会。
作者有话说:
一套大招接爆发全打空了的萧娘子有些沮丧:罢了,只当媚眼抛给瞎子看。
旁边的赵璴不吭声。
萧娘子:嗯??他在不服气什么啊!!
第53章
萧映春没想到会冷不丁地被那商人怼了一句。
她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目光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那商人一番。
金兽覆盖了那人几乎全脸,于她而言却并不妨碍。
那兽首面具单看色泽便知是纯金,他腰间还悬了块蓝田玉, 价值连城, 买下这一艘船来都绰绰有余。
恐怕不是江南巨富, 便是隐姓埋名的王公权贵。
隔着面具,她也看得出此人相貌不凡。
一双眼通透清亮, 状如初绽的桃花,纤长的睫毛便是不加修饰也在灯下清晰可见,浓密纤长宛若鸦羽。面具之下的下颌线清晰而锋利, 此时紧绷着, 可见面色不善。
他对她的戒备与审视, 萧映春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不在意。
她自幼便被卖入青楼, 一手名动上京的舞技是她吃了数不清的苦换来的。声色场里步步为营地走到今日,她比谁都清楚,人与天上的焰火没什么区别, 只管生时绚烂自在,其他全是虚妄。
教那几个恶徒强迫以至无路可去时,她敢堂而皇之地赴死, 而见着这样万里无一的好儿郎,她也没有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道理。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赵璴, 略低头时,嘴角浮起了个不着痕迹的笑意。
管他什么结果, 管他谁来阻拦, 总要试试才知道。
——
这笑容只有赵璴一人看见了。
旁边的方临渊和李承安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 说画舫上那几人按卫戍令的规定该判三月还是六月, 唯独坐在萧映春面前的赵璴, 神色微不可闻的一僵。
他侧目看向方临渊。
方临渊这会儿跟李承安正争论到最激烈的阶段:“卫戍令上有载,未造成实际伤害与损失的,以训诫威慑为主。”
对面的李承安不服:“可萧娘子不是险些淹死吗?照我说,这分明是蓄意杀人。”
“你可别乱讲,杀人一则需得确认人是被他们推下河去的,才可如此判定。”方临渊寸步不让。
“区区三月,难道就让这群恶徒逍遥法外?”
“按律法行事,在十六卫待了这么多年你还没学会?若要意气用事,早些交了官印,去闯江湖当游侠去……”
李承安说不过他,径直转头看向了旁边的萧映春。
“萧娘子,你也不想让那些人这样逍遥吧?三个月?好歹要关得去了他们一身皮再说。”
他厚着脸皮犯规,径自要将受害者拉入阵营来替自己讲话。
当即,他与方临渊的目光全落在了萧映春身上。
却见萧映春抬起眼来,径自朝方临渊看去,一双翦水秋瞳半是青涩半是坚韧地看着他,缓声软软地说道。
“我不要紧的,将军只管按律处置。奴家今日能为将军所救,转危为安,已是万幸了,不敢奢求其他。”
拉来的同谋反而倒戈将了他一军,李承安傻了眼,方临渊则双眼一亮,高兴得险些击掌。
“你看吧,萧姑娘大义!”他对李承安说。“萧姑娘便是不知卫戍令律法都明白何为按律处置,你再看看你自己?”
李承安都要跳起来了。
而那边,双目柔软、含情脉脉的萧映春看着方临渊,嘴角泛起了个坚韧的笑来,唇边的梨涡恰到好处地漾了起来。
“将军谬赞,我能懂什么呢。”她轻柔地说道。
而那边的方临渊看着气得跳脚的李承安,朝着他扬了扬眉。
李承安这小子的确聪明,他也有管教提点他的心思。看他吃瘪,方临渊扬唇一笑,借着夸赞萧映春乘胜追击道:“姑娘太谦虚了。你不知道,这小子……”
“咳。”
就在这时,他身边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咳嗽的声音,打断了他之后的话。
——
赵璴微微皱了皱眉,握拳在唇前抵了抵,眉目间闪过一丝烦躁。
当年他被赵瑾推落水下后,连发了两日的高烧,此后便落下了吹过寒风便会呛咳的旧疾。
他很厌恶自己身上落下的这些痕迹,每每发作都是强压着忍下,多年下来,也渐忍成了习惯,鲜少有人知道他会如此。
只是方才……
他着实反感那女子的情态,方才只顾着看方临渊的反应,一时不察,竟咳出了声。
他如今身有两种身份,出现这样明显的习惯性举止于他而言是极危险的。
他微微抿了抿嘴唇,不着痕迹地顺下气息,将其后涌起的不适掩了下去,继而抬起头,看向了方才被他一声咳嗽打断的几人。
从前也偶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他向来应对自如,轻而易举地便可揭过。
却在抬眼之际,他撞上了方临渊的目光。
从那双眼里,他看到了清晰的、真切的担忧。
以及担忧的神色之下,那双眼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再没有第二个人。
——
方临渊看向赵璴。
便见他抬手抵在唇前,可却似乎忍不住似的,咳了一声,紧跟着又接了一声。
“怎么了?”方临渊连忙问道。
却见赵璴放下手来,开口正要答话,却是一阵剧烈的呛咳,连带着肩膀都在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