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攻,绝不爱慕师尊(188)
“呃……”糊涂话像极了小徒弟。
将夜也知道,自己脑子里的念头是来自于另一半尚未苏醒的魂灵,隐隐约约带给他的感受。
即便未曾相融,毕竟共宿一体。
他和他之间从来都是最亲密的关系。
将夜下巴抵着膝盖,望着曾经放过床榻的位置说:“我那时候觉得你这里的床睡得更舒服,比我那里的石床柔软。”
他又望向另一侧靠窗的,现如今已不复存在的茶桌:“你现在还喜欢喝不知春吗?春过始发芽,从来不知春,因不知春至,错过同季花草,不知春……真的很笨啊。”
少年站起,推开嘎吱作响的木框窗棂,望着如今野草葳蕤,荒芜一片的院落:“那里。”
“我很喜欢在那里躺着晒太阳,但不能晒很久,会蒸干我的水份,但我太喜欢你给我做的藤椅了……可惜的是,藤椅用久了会松散,熬不过千年的,你说……小青藤都修出人形了,他的藤蔓肯定很结实,回头找他要点吧……”
“呃……”少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就像是时光迭回,他们都回到了千年之前。
云谏那时候总被体内炽燃的涅槃火烧得很不舒服,他很喜欢抱着小溪流,温润的泉降下他的燥热,也浸软了他的心。
可千年前的记忆在脑海中一一浮现的时候,就开始与如今的记忆拼命拉扯,两不相让,一个在试图吞并另一个,另一个又不甘心地凝望着云谏,对他说:救救我。
这种极分裂的感受让云谏头疼欲裂。
他沉默地看着将夜,眸色愈发深沉,似深不见底的黑渊。
千年前的醴泉从未见过他的小破鸟会用这样的神情看着他,毫无疑问,是惶然,是惊惧的。
受不了,少年声颤:“我和他怎会是两个人呢?我们拥有同样的魂灵,同样的喜好,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只记得前尘,而他……他却拥有与你的现在……”尽管不甘心,他还是在眼泪潸然那一刻,吐出锥心的话:“与未来。”
如利刃戮心,少年说的是:他与你的未来!
而不是:我与你的未来。
泪难止,他却也不打算强忍了。
少年又哭又笑地看着云谏:“如果你一定要觉得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人,真到了只能选择一个的时候,你可以选他……”
“呃……”
“不怪你……没关系的,我本就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你其实都已经忘了,不该记起来的,只是……只是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一句话,两重意。
他即盼着云谏忘了他,又私心希望自己被永远铭记。
千年前的那川小溪流是绝对做不到将喜欢的人拱手让人的,但若这个「他人」是另一个自己呢?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从不是外在的,不是斩下的天堑,不是千年的跨越,也不是梧桐的设计……
而是……
而是故人如归,本该欣喜,却让眼前人沉睡不醒。
云谏看着将夜,喉咙哽地说不出话,桃眸黑沉,眼尾熏红一片。
他蓦然站起,朝少年奔去,将人搂入怀中,衣袍翻飞,掀着火星撩散了篝火柴垛,衣缘被烧地燎出金边,又隐隐熄灭,化作灰烬,而身后那丛篝火也失去燃源,渐渐熄隐成零星的光点。
神庙内一下子暗了下来。
彼此都瞧不见对方的面容,没了光,连心跳和呼吸声都变得更加清晰可闻。
为什么不承认呢?
为什么非要觉得他的小溪流和小徒弟不是同一个人?
他都经历过那么多苦难与折磨了,生生剖开自己的魂魄,一个留在骸骨中被诅咒被压制,另一个蹚过时空,历尽撕扯之苦投入异世,又来到他身边,说要守护他。
云谏要了哪个,都是对不住另一个。
他痛苦至极,又怀揣希望埋首在少年颈侧:“我错了,是我的错,我不该为了一己之私这么早将你唤醒,我应该再等等的,等到步凌尘找到聚魂灯,到那个时候醒来的你才是最完整的,而不是……让你这么辛苦……”
青年的双臂抱得将夜很紧,埋首在他颈边的呼吸都是炽热如焰的,没了刚刚的凉薄。
将夜倏然笑了,他回拥云谏。
也明白了,云谏给了他回答——
云谏接受不了千年前的小溪流重新回来后,他的小徒弟消失无踪。
若换位思考,将夜永远觉醒不了千年前的属于小溪流的记忆,云谏不会那么执着让他记起来。
因为……
斯人已矣,生者如斯。
醴泉在云谏心中很重要,但若代价是将夜永久沉眠,云谏宁可醴泉不归。
真实如刀,如利刃,直锥心。
很痛,很难过。
可少年还是笑着拥抱云谏,不以将夜的身份,也不以九天之上完整的自己的身份,而是那枚残存骸骨中的千年孤魂。
他捧着云谏的脸,在一片漆黑之中额头抵着眉心,鼻尖轻蹭鼻尖,缓缓地,献祭一般落吻于那双薄唇。
这一次,云谏没有推开他。
反而带着炽烈的滚烫吮含住少年柔软的双唇,轻吮,碾磨,又缠绵滚烫地辗转啃啮。
热烈拥吻中,少年脑海里的记忆片段像是朵朵绽开的烟花,每一抹浓烈的色彩都记录着小徒弟与他师尊相处的点点滴滴。
原来,他的小破鸟都为人师尊了啊。
原来,他的凤岚云谏不是不喜欢吃蜜饯,他甚至连他小徒弟送到嘴边的发黑苦汤都能咽下去。
原来,他们也神交过,甚至不止这一步,他们还做了更亲密的事。
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都无限漫长,每一次清晨醒来都能守在彼此身边,每一回冒险都永远在意对方安危……
他是他师尊,他会教他习武练剑,会护他周全,会指导他写出一手端正的文字,会在外人面前以长者的身份毫不犹豫地护短……
明明是自己脑海中的回忆,却越看越陌生。
他要将自己沉溺进识海深渊,就如同孤零零地在骸骨中捱过千年的寂冷一般,让那些漂亮的如烟花绽放的记忆永远凌空,发光发热。
拥吻热烈,轻声哼吟溢出喉咙,情不自禁中,少年脸颊有泪滚落,低声,如小兽般脆弱哼声。
“师、师尊。”
第99章 他要跑路
拐着「宠物」和他「儿子」连夜跑了
白茫茫的识海世界中, 足下的水镜倒映出两团半透明的身影,他们相拥着彼此依偎。
而破败的神庙之中,少年澄澈的杏眸微掀开一道缝隙。
窗棂被风吹开, 漏入零星月光,借着微弱的光亮, 将夜眼光迷离,瞧着云谏, 口中溢出一声低喃:“师尊。”
桃花眶中伏卧的琉璃珠蓦然颤动, 惊愕不已。
“你……你是……”
还不待他如何反应, 将夜眉头轻蹙,魂灵拉扯让他脱离现实,再度回到识海深处,软睫垂下。
弥漫的浓白深雾中,相互依偎的两道半透明的影子皆睁开双眸, 看着一模一样的对方。
一个目露伤心,带着几分释然的哀叹开口道:“你回去吧, 他在等你回去。”
另一个瞪大了眼:“那……那你呢?”
“我早已作古, 不过是千年残魂,我和你拥有同样的过去,而你和他却还有现在和未来。”
“不是的!”
将夜蓦然拥住另一个自己,不撒手:“为什么要否认自己?你不是这么想的, 你根本不是这么想的!我们都知道,我们从来都是同一个人,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可是……”
醴泉很清楚,他一开始是笃定自己是九天之上的醴泉, 也是跌落人间的小溪流, 更是轮回而来的将夜, 但在云谏一次次陌生疏离又纠结矛盾的眼眸中,让他变得不那么确定自己是谁了。
他看到了识海深处的记忆烟花,看到了自己的后来与他的小破鸟的后来,是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