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攻,绝不爱慕师尊(113)
只是,那双桃花眼比将夜任何时候看到的都要空洞,都要死寂。
就像是悲伤至极,心如死灰般的绝望。
不!更像是绝望过后,对什么都无所谓了,沉入深渊一般。
有人对师尊说话:“神与凡人从某种意义而言,无甚区别,凡人寿数百年便是尽时,神祇能活千万年,可也终有尽头,就连天赐神物都难以避免。蜉蝣之于凡人,便如凡人之于神祇,其实,我们与那蜉蝣有何区别?”
师尊嗓音很冷:“凡人死后自会去黄泉路,轮回再世,神祇死后会去何方?”
“呃……”师尊就又问:“神祇死后会去何方?”
对方不说话,师尊就一直问,一直问,嗓音听不出喜怒,只是空洞地重复着。
对方终于叹息一声:“你执念太深了,莫要凡事都执着。”
师尊忽然笑了。
但这种笑,让将夜觉得浑身难受,说不出什么感觉,甚至比师尊面对那些讨厌的人时笑得更讽刺,又带着难以说清的痛苦情绪。
这两人不再说话,将夜感觉师尊将自己抱了起来,转身就走,他从头到尾也没看见同师尊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但这毕竟只是一个梦,他没什么好计较的。
但梦之所以是梦,便是毫无规律可言,转瞬之间,周围一切都变了,只是他依旧躺在师尊怀里,而师尊身上却爆发出强悍可怖的戾气。
他视角受限,只能看清师尊的下颌,偶尔能瞧见师尊的眼。
那双本该温柔缱绻的桃花眸中竟也能迸出刀子一般,凶狠血腥地望着周围的人,眼底的红染透了琉璃珠。
将夜能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人,逡巡在侧,不敢靠近,又不散去,似乎是畏惧师尊,而师尊的白裳早就染满了血污。
师尊是杀了很多人吗?
就算没亲眼看到,但他好像知道这件事。
将夜有种预感,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脱离梦境了。
蓦然感受到师尊又将他搂紧了很多,紧张地,慌乱地对他说:“你别离开……别离开我……”
尽管是梦,将夜也不想让师尊难过,可他连一个回拥都做不到,他悟了,这具身体死透了啊!
在师尊沙哑地,极致地想要挽留他的呼唤中,他感觉到这具身体在慢慢化作齑灰,被风飘飏而去,而自己的意识也渐渐飘远。
只余下师尊撕心裂肺的痛呼:“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杏眼蓦然睁开。
将夜醒了。
感受到自己的腰被什么牢牢拴着,他垂睫一瞧,一截瓷白的手臂环着他,他不用回头去看手臂的主人,都知道身后抱着他的人是谁。
云谏的手很好看,匀长笔直,又不失劲俊。
既然已醒,将夜便知道自己终究是撑过来了。
他们现在躺在水榭的床榻上,面前是半开的窗棂,窗外有鸟雀啼鸣,冷白的幽昙半探入窗,一切好似都很平静。
但极目透过窗看向更远,便让他有些茫然震愕了。
水榭外的莲池似被什么炸过,满池莲花尽数枯萎摧折,池水全部被抽干,泥淖被击出深坑,就连廊桥都断成一截一截的,让人无法通行,甚至连水榭之外的粗壮树木都被拦腰折断,就像是遭遇了一场天塌地陷的灾难……
将夜一惊,就要起身凑近窗棂看,他这一动弹,就弄醒了抱着他的人。
潜意识下还未醒,云谏本能地惶恐着收紧胳膊,将人猛地拽进怀里,抱得死紧,不留一点罅隙。
将夜懵了一下,被勒疼了也反抗不得,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酸痛得要命。
心想:好家伙,就算你是我师尊,我该听你话,但是……我都那么救你了,你这是要勒死我啊?
心底难免有些恼怒,却在抬头的瞬间,看见云谏那张脸,那双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从没见过,师尊眼眶红成这样过,或许只在比翼鸟织就的那个梦境里,唯一一次看到师尊那般破碎脆弱的样子。
可那时候,师尊不许他点灯,他只借着月光,看着一闪即逝的情绪宣泄在脆弱的面容之上,显得不那么真实。
而此刻,那算泛红的桃花眸狠狠盯着他。
就像是从绝望的深渊中历经千险攀爬而出的人一般,又像是惧怕失去最珍惜的宝贝,而恨不得眼都不眨地守护着。
将夜都懵了。
少年茫然的样子,再结合此前犯下的令云谏怒不可遏的那些事,云谏气血上涌,琉璃珠中蓦然戮出凶光。
他一手还死死地掐着少年的腰,另一只手倏然捏住少年的下颌。
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就这么恶狠狠地瞪着少年。
他这个样子,同将夜心中早就打上标签的——温润如玉,风光霁月,清冷温柔沾不上半点关系,就像是被将夜的所作所为蜕去了所有外壳,而包裹其中的偏执和占有,暴怒与凶恶瞬间破茧而出。
将夜吓傻了,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委屈又茫然地眨呀眨呀。
好半天,才从喑哑的喉咙里憋出虚弱的声音:“师尊要揍我吗?可我……刚活过来,能不能过两天等我恢复了再罚啊?”
“呃……”一腔怒意被少年虚弱的嗓音卸了大半。
云谏松了手,看着少年因吃痛而眉头紧皱,下颌上残留了一道明晃晃的红指痕,不知心底在想什么,只是轻轻用指腹摩擦着那处痕迹。
“疼吗?”云谏说。
他的嗓音不比沉睡多日的将夜好到哪儿去,将夜一直睡,他就一直寸步不离地拥着他,始终没撒手过。
将夜歪头想了会儿,师尊捏了一下而已,算不得多疼。
“还好,不疼。”
“呃……”云谏看向将夜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我问的不是这个。”
将夜心中一惊,他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疼啊!当然疼啦!疼死他妈的了。
但这话能对师尊说吗?说了就是找骂。
他心虚极了,像个背着家长偷跑出去玩,然后摔进泥坑,摔得头破血流,回家后第一件事不是被家长送去包扎,也不是被家长清洗掉泥污,而是先被劈头盖脸痛骂一顿的倒霉小孩。
师尊也算他家长,他怕极了,怕被骂,也怕师尊生气。
于是低着脑袋,安安静静地不吱声。
好在师尊也没逼问他,反倒松开他,起身去桌边端来一碗一直被小火煨着的汤药。
将夜小心翼翼地观察师尊的面色,好似除了眼眶很红,眼底已渐渐恢复平静,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整个人冷冰冰的。
不生气就好……
将夜艰难地挪着胳膊撑起身体,虽然他怕苦,但现在还是乖一点好,喝药就喝药吧,唉。
伸手就要从师尊手中端过碗,却被师尊躲开。
就见师尊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端起碗,自己把药喝了。
将夜:“……”
不太理解这种操作,喝药也不能代替啊……
但下一刻,他的不理解有了答案,他觉得他师尊肯定是疯了,要么就是修补神魂的时候,自己智障的气息影响了师尊的脑子。
他怎么就……
师尊含着汤药忽然俯身,扣着他后脑,堵住他的唇,苦涩的药汁被一点点推入他口腔,被迫着咽进喉咙。
后知后觉的将夜终于反应过来,一口药咽下去,双唇分开,他委屈又后怕地往后挪,看着师尊冷漠地没有一丝情绪的眼,咽了咽喉咙。
师尊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昏睡的这些日子是怎么喝药的?”
“呃……”师尊用这种方法喂了他好几天?
将夜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真他妈防不胜防,清醒的时候尚不能控制自己,让自己绝不碰师尊,没想到睡着了还能偷吻?
用这种方式轻薄师尊,他是真的想都没想过!
“我……我已经醒了,可以自己喝。”他又惊又惧道。
但师尊只是冷冷看他一眼,眼尾的红似乎更浓烈的,师尊又仰头呷了口苦涩的汤药,而后又低头,不容抗拒地扼住将夜的脑袋,对着他的唇,将药汁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