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离个婚(70)
祁棠眨了一下眼睛。
他惯常冷然的眼睛微微弯起,笑意从唇角泄露,触碰的视线如同粘合而牵引的拉扯。
祁棠状似泰然的笑变成一种调侃般的挑衅,他深深看了宴任一眼,然后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无波地转身离开。
指尖相触,汗意微渺却湿润,心跳仿佛突然才在脉搏里快速腾动,细弱的信号把保护环都染上难以抑制的体温。
宴任回到宴会厅的时候,安子晔正躲着在一旁抽烟,懒洋洋地朝他笑了笑。
侍者端上酒水,宴任接过一杯。
“有点可惜。”
宴任因为冲击而有点迟缓,他顿了一下才似笑非笑问道,“什么?”
“你看,祁家的丫头不错。”
宴任向安子晔所示意的方向看去,祁玫站在欧阳颜身边,拿着果汁,她笑意灿烂,和刚才那张微带冷感的脸完全不同。
矜冷的贵气,还有难以抵御的笑影,在脑膜上电弧一般细细挠过,化作明晃晃的勾引。
安子晔低声说道,“你说她长那样,那她哥肯定差不到哪去,是不是?”
宴任“砰”地一下失手摔碎了刚拿来的酒杯。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鞠躬,谢谢喜欢
☆、看破
2012.08.31。
祁棠看着钟表上的时间,隐约觉得午餐有些食之无味。
这次重生后保持了最久的时间,在这一周内他已经适应了现在没有工作压力的生活,而且并不确切地等待着第十七次重生。
祁氏对MH的项目有意向但还没开始,他在这个时间段也尚未插手任何工程。眼下的祁氏如日中天,像是万里晴空下远航的巨大母舰,无需任何担心。
——还会继续重生吗?
祁棠的筷子和瓷质的筷枕轻碰,祁玫了无生趣地拨了拨她的减肥餐,看着祁棠问,“哥你不吃了?”
祁棠的目光流转,定定看了祁玫一眼,才“嗯”了一声。
祁玫撇了撇嘴,把筷子一放,睁着圆而明亮的眼睛前倾问道,“你做好在国内上学的准备了吗?”
“需要准备吗?”祁棠反问,他稍稍后靠在椅背上,“就是把研究项目转到星大,差别不大吧。”
祁玫愁眉苦脸地喝了一口西柚汁,“那明天就要跟国内的Alpha当同学了——”
祁棠的视线微偏,没有说话。
开学后他加入了和宴任相同的星大研三,伊始的记忆多数都鲜明而深刻。
他走进开班会的教室,看到了教室最后一排,在宴会上遇到过的Alpha。
这个时间点和过去完全不同,他和宴任的交集几乎等于零。
在关乎重生的问题上,这里显得极其怪异。
但如果真的不重生了——祁棠略感疑虑地想,是不是从现在开始,他就要着手处理MH公司相关的事件。
“爸中午回来吗?”
祁玫挑挑拣拣着西兰花,兴致缺缺道,“今天中午应该不回来,好像下午会带客人回来一趟。”
“什么客人?”
“不知道。”祁玫捧着脸,从糖醋肉里夹了一块,“要不要打电话问?”
祁云昌下午果然回来了,确实是带着客人。
祁棠坐在沙发上等,回头的时候看到了有点熟悉的面孔。
MH破产之后被国际通缉的流亡犯,MH的高层赫利。
“爸。”祁棠站了起来,眼底的冷冷浅亮如同暗涌的一星澜影,但他唇角的笑意又太过千锤百炼,仿佛斡旋无数所以相当沉稳。
祁云昌扭头看到了他,笑道,“小棠在啊,来认识一下,这是赫利。这是我儿子祁棠——”
赫利上前两步,和祁棠修长完美的手掌交握,冷然而疏离的意味不轻不重,赫利敏锐地嗅到了祁棠令人略感惊心的气息。
他微微偏头看向祁云昌,松开了和祁棠握着的手,用不是非常标准的汉语说道,“我听说祁公子在留学?”
“是的,之前。”祁棠颔首代答,“现在回国接触一些项目。”
赫利点头道,“真是虎父无犬子——”
祁棠的唇角微弯,但冷感依然不化地凝镇在瞳孔之中。
他像是初学者,坐在祁云昌身边,听他们秘书各自呈上的资料,还有赫利和祁云昌的交流。
这个精心伪装的骗局在祁棠耳内层层消化剥落,溶出其间崩溃的断链真相。
如果是八年前的自己,他的确云里雾里甚至抱有展望的蓝图,但现在他对情况一清二楚,只是苦于没有任何资料证明MH如今濒临边缘的情况。
祁云昌和赫利谈了两个多小时,约定下周再见,因为赫利还要去安氏一趟,所以没办法久留。
“难吗?”祁云昌让秘书送走赫利,转过身来面对祁棠。
祁棠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中年而健康的Alpha如今是多么意气风发,成功让他的气度显得非凡而坚毅。
这个时候的祁棠怎么可能知道,祁氏之后如山倒崩溃,祁云昌的身体情况一落千丈。光鲜亮丽的祁氏长子身份,也会沦为卖儿求援的笑话和狼狈。
重演的危机睁开矇昧的眼睛,祁棠的眼底亮色剥离,黯淡如同哑光刀芒,他温和谦逊地笑了笑。
“我是要试着接触这个项目吧?让我跟进试试。”
祁云昌没料到祁棠已经料到是这个浩大繁复的工程,意外而惊喜地看着他,“感兴趣?感兴趣就去吧,回头挑个秘书跟你一起处理。但你也不用太挂心,听说研三已经很忙了,学业也要兼顾好。”
祁棠微微点头。
9月1日上午,被祁棠选择的秘书洪田方,一大早就鞍前马后地来报到了。
“祁少。”洪田方为他拉开车门,“傍晚有个项目研究的会议,我查了一下您下午还有一节教授课,需不需要延迟会议时间?”
祁棠坐进车里,对初见的洪田方习惯道,“不用了,到点我准时出来,你不用特地来接我,在公司处理好等我过去就行。”
洪田方对祁棠十足稳当的态度略感惊奇,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到时候看情况。”
“辛苦。”
“不会不会。”
祁棠对星大的校园环境没有太多印象了,毕竟时隔久远而且之后他从未回来探望过。
研究还没做完就退学结婚,结婚之后的事务太多,因为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他也不会再回去寻找羞辱。
星大作为首都最好的大学,历史的年代感和磅礴的古韵都十分明显,深厚的底蕴在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中都渗透深入。
爬山虎垂落下来,叶片的绿泽鲜丽,天穹广博,白云像是油画的浅淡勾勒。
这种充满年轻气息的环境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生命力似乎从每一点缝隙中舒缓地抽枝发芽。
祁棠的目光微微扫去,无波的神情下是摄目而疏离的冷淡面庞。
他在别人的目送中一路寻找,直到进入开学的那个教室。
教室不大,导师才刚来,第一节课学生已经把前排坐得满满当当。
后几排有几个人相当显眼,别人都挨挨挤挤,宴任、安子晔,还有几个人一人占两个位置,而且相隔着空位不靠在一起。
后到的同学别无选择,往前面填充。相比别人把包放进桌栏的位置紧张,宴任他们坐得堪称悠闲又大手大脚。
祁棠来星大之后,也知道这几个龙头企业的儿子被人戏称太子党。
他的目光在上方环视一圈,看着安子晔喝到一半的水从嘴里呛出,又看到宴任拿着手机,因为骚动而随意地抬起眼睛,带着散漫笑意的神情骤然一收,眼底倏尔深热地紧盯自己。
祁棠收回目光,对轻微的动静不以为意,状似无感地走到导师身边,低声说明了情况。
“我知道,祁棠同学,你找个位置坐,不用紧张。”
“……谢谢老师。”做了好几年祁总的祁棠不习惯道,然后转身压下第一排的椅子,堂而皇之地坐在了还没有人的第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