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离个婚(17)
“是,来申请早退的,说晚上有点事——”
“没说什么事?”
经理摸了摸头发,很为难地说道,“我们肯定也不好问的,就说是私事。”
——陈岳和这个出了问题的项目挂钩,出事的刘裕山和安子晔的秘书有所联系,今晚是安氏的晚宴。
倒逆的线索连成一线,加上陈岳在安氏的晚宴前早退——
祁棠站了起来,微微颔首道,“没事了,辛苦。”
-
安氏的晚宴置办得不算隆重,安子晔的父母,宴任、祁棠的父母都没有出席,主要是接见几个惯常合作竞争的老总,算是较为私人的见面会。
安子晔在这场宴会里把留洋回国的表亲介绍进入商圈,算是给他垫了一块入门砖。
祁棠没和宴任说他会来,自然安子晔也对此一无所知。
晚宴的场地设在安宅的偏苑,和主宅有很长一段距离,司机依照祁棠的意思把车开进了安子晔的私宅,看到是祁棠,一路安保全开了绿灯。
这里和偏苑很近,祁棠下了车,顺着安子晔私人管家的指引进了安子晔的宅邸。
从安子晔二楼书房外的长廊,又隔着一段抄手游廊,就是偏苑的二楼后门。
管家打开门,倾身道,“这边请,我就不过去了,您顺着这边过去,那扇门没有锁。”
祁棠不近不远地望着偏苑,二楼的光色显然比一楼要暗,水晶垂坠的流光像是悬空浮动的黄金,玻璃清晰剔透,人影从窗边缓步穿过。
游廊上落下几片鲜绿的树叶,顺着风夹在缝隙里颤了颤。
管家轻轻合上门,退了回去。
宴任在做什么?
和他不知道多久之前幡然醒悟的爱意四目相抵,在将安子然拥入怀中的时候,急不可耐地点燃他的出轨热情?
祁棠的脚步略微放缓,然后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来这里?来中止这一次心甘情愿的可悲笑话,还是要在宴任出轨的时刻抓一个现形?
凉风从外拂过游廊,叶片暧昧地磨蹭着,夜色沁入光晕,把所见的景象刻画一样勾勒得过分清晰。
侧边的楼梯走上了一个人,祁棠看了过去——
陈岳?
陈岳在这里——祁棠在这意料内的意外中,感到一种说不清楚的慎重。
陈岳的家庭非常一般,与豪门毫无关系,他的妻子姓韩,但韩氏也没有资格在今天的晚宴中出席。
祁棠转身往回走,管家已经不在这里了,走廊里空旷又安静。他快步进门,为了避免被陈岳撞见,直接拐进了安子晔的书房之中。
书房里关着灯,安子晔的气息很浅,他似乎很久没有回过安宅。
陈岳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的门内传来,声响越来越近,祁棠隐隐产生一点怀疑,所以直接摁下门把,无声无息地进入了安子晔连通书房的卧室。
这里的陈设非常单调,安子晔自从单独分出去住,就很少把自己较为混乱的生活呈现到家人面前。
陈岳进了安子晔的书房,摸索片刻后打开了书房的灯。
祁棠没有把门关紧,门缝里透入亮光,在地上呈一隙拢合的扇形。他站在阴影和寂静之中,听得清陈岳焦灼不安的踱步和叹气,像是在一下一下来回,踏着祁棠焦虑的神经。
陈岳在等安子晔,祁棠意识到。
逐渐理顺的思绪让祁棠有种后知后觉的清晰揣测,他拿出手机,调成静音。祁棠听不到自己的呼吸,暗色里,呼吸轻浅地卷入安静。
他好像每一次重生,都会多得知一些本来并不清楚,或根本一无所知的事。
祁棠下意识握紧了手掌,腕表稍稍下滑,把体温传递给了手背的皮肤。
书房的门再次打开,身材高大的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陈岳错乱的步伐一停,然后又急促地走向门口,像是迎上救命稻草,语气讨好且相当没有底气地讪笑叫道,“安总……”
的确是安子晔,那清楚而充满嘲弄意味的哼笑再明显不过。
安子晔的手掌往后一推,房中完全隔入了他们三人,祁棠静静伫立在黯淡的环境中,因陈岳而涌起的心寒让他微微咬紧了牙关。
多年的信任只会制造新一轮的崩塌,无论是宴任,还是陈岳。
他的另一半,他的得力下属,都是隐瞒着他在制造错误,倘若他没有重生根本就无从得知。
安子晔推门的手懒洋洋地垂下了,却稍微抬起下颌,不太在意地开口道,“你知道他是谁吧?”
☆、钥匙
陈岳尴尬地笑了一声。
“安总……那是我们随便找来的人,我……”
“刘裕山是安氏一个职员的叔叔,吴升,知道吗?”安子晔语气玩味地说道,祁棠从中能够听出他不加掩饰的冷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互相照料好几年了,你觉得你能压下这件事?”
陈岳静了一瞬,继而立刻说道,“只要——”
“七年之前,吴升的父母死于祁氏和MH公司的工程,陈经理,你想怎么做?”
陈岳说不出话,站在黑暗中的祁棠微微后仰,他闭上双眼,确凿的冷感让他僵立原地。
“你也不用挽救你那个出问题的项目了。”安子晔冷淡道,“等九月份产品发布会后按时上市,就完全可以把祁氏再次拖垮。”
九月的发布会——祁棠从门缝里看到安子晔略有闪烁的眼眸,笃定的笑意像是饰品一样冷冷挂在嘴角。
安子晔已经知道产品有问题,难怪安子晔的秘书在几天之后等到了刘裕山的死,要抹除最后的痕迹。
祁棠本以为的七年后的翻身仗,恐怕在安子晔的预料中完全就是祁氏二度陨落的开端。
“……我……我怎么能这样?”陈岳颤着声开口。
安子晔又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的笑意明晃晃如同讥嘲。
“陈经理。”安子晔好整以暇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韩氏的亏损已经越来越严重,如果是以前也许祁棠还会帮你,但你现在已经背着他做了这些,你觉得他还会对你网开一面吗?”
“刘裕山就在三实医院,活不了几天了。你想试试被安氏告上法庭的感觉吗?让我看看韩氏的女婿有没有本事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出问题——”
“更何况,当时你娶韩氏私生女的时候,祁棠没有计较你的过错,但对他而言,这种事还能有第二次吗?”
祁棠在黑暗中唰然变了脸色!
安子晔知道得远比他清楚,当时的事情,压下的怀疑和放任、相信——
“可这样太对不起祁总……”陈岳讷讷地说道,嗓音因为发紧而显得极其紧张,“祁总对我来说……”
“没关系。”安子晔语调散漫地说道,“虽然他们的婚姻走不长久,但宴任也不可能让祁棠去坐牢,你不会受到太大波及,动荡过后的祁氏就当作祁棠的嫁妆,一并送来安氏就好。”
血液逆流一样带来浑身上下的冷感,埋下的隐患在七年后露出尖锐的原貌,黑暗无声无息把祁棠吞噬,像是某种寸寸撕扯的咀嚼。
那些权衡后的话语,在安子晔条理清晰的表述中碎成锋利的残片,仿佛是剔透的制品迸裂——祁棠的脑海里转瞬间就捋顺时间将事件回溯。
安子晔模棱两可地查吴升的身份,腰后的“棠”字,并不否认的癖好猜测,他对于“抢鲜”了如指掌的认知——
陈岳屈服一样和安子晔低声交流着几天后的计划,等到刘裕山死后,这件事情交由安氏处理,他会按照安子晔的要求……
谈话的时间不长,他们很快以洽谈融洽的合作姿态一并离开。
安子晔的手段一如七年之前卑鄙无耻,但祁棠被算计的怒火也只燃起片刻就消逝了。
书房回归安静,他的表情如同微凉的湖水,没有浮涌出情绪的变化。
祁棠等待了几分钟,然后悄声从安子晔的书房退出,穿过游廊,流淌的乐声和碰杯的谈笑在门扉推开时风一样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