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离个婚(22)
祁棠的眼眸垂下,隐约的疲惫感在眼尾积聚,像是一点晕散的水光——
房间里非常安静,祁棠叹息着的轻微苦笑都变得色泽鲜明。
宴淑阳微微愣神,半晌后才被那暗示性的叹息找回声音,“……小棠?”
祁棠整理情绪一样抬起眼睛,笑意弥散着消失,他的面色依然寡淡而平和,“我想离婚了。”
有那么片刻时间,宴淑阳为祁棠的干脆利落而感到难忍的心酸。
“……是因为他不爱你?”
祁棠并不回答,他的眼底光色冷凉,像是黯淡的阴蔼。
“……那你还爱他吗?”
“这个年纪谈爱……”祁棠的声音很低,吐息如同寒凉的雾气。
宴淑阳怔怔看着他,隐约看到了七年之前,那个因为标记而发热,脸色苍白坐在床上,强撑无事的祁棠——“你不是说……”
祁棠其实没有笑的欲望,笑意只是为了掩去宴淑阳眉间的担忧——
“在别人眼里,这一开始就只是笑话而已。”祁棠的嗓音温凉,宴淑阳却倏尔间鼻尖一酸,“虽然我已经不在意了,但走到这一步我也会想,是不是因为一开始是错的,所以最后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小棠……”
宴淑阳在得知宴任咬了祁棠的消息之后,和宴绅合、顾凝亲自来到祁宅,劝祁棠不要做冲动的决定。
那时候祁氏濒临崩溃,对祁棠自己来说,他其实没有选择的余地。
“……姑姑,我没事。”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做错了,宴任也知道,勉力维持体面的也许只有祁棠自己。
这场错误的婚姻,从开始到结局,就一直都错得这么荒唐彻底。
“都是我们……”宴淑阳自责开口,被祁棠打断。
“不是宴氏的错,这的确是我的选择。”祁棠说道,“我本来没有打算说,现在……”
宴淑阳抿了抿嘴唇,冷静下来后看向祁棠,“……我不会说。”
他们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宴淑阳又伸手捏了捏祁棠这张生人勿近的冷脸,像是对待小辈那样,并不在意他是不是祁氏的总裁。
“一会我就走了,需要我的地方记得告诉我。”
祁棠颔首,轻描淡写地不再提起刚才的话题,“不在这里休息?”
“有人还在等。”宴淑阳说完就深呼吸了一次,“分开也没有什么,还可以找,至少以你现在的能力,你完全可以称心如意。”
祁棠没有回答,她又静静想了一下,“当时我不支持,小宴还和我闹得很僵。其实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强迫着在一起是谈不上爱的。”
祁棠没有说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等这些事情过去了,爱情还是……”
“姑姑。”祁棠难得投降地低声笑道,“我结了七年的婚,再谈爱就太幼稚了。”
“哪里。”宴淑阳回暖气氛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幼不幼稚,你才多大?像你父母一样,遇到合适的不就好了?”
祁棠平和地看着宴淑阳,他语气轻浅,话语却像是无意义却也无可奈何的安抚和拒绝。
“……这都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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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宴淑阳送到门口,她摆手示意祁棠和欧阳颜别往下走。
等在车边的男人看到宴淑阳出了门,视线离开手机,踱步过来向正在说话的欧阳颜打了个招呼。
祁棠微微讶异地看了看这个人。
九龙的夺嫡之争他有所耳闻,姑姑的前夫穆宗豪在颓势中被逼到E国休生养息,现在留在本家的只有穆绍文。
来接姑姑的男友中,穆绍文是第一个在这种情况下露面的。
宴淑阳闻声回头看了看,面上的神色水影般冷了一瞬,但异色很快被她掩饰过去,看起来没有任何解释的兴致。
欧阳颜和祁玫对穆绍文都很是吃惊——姑姑七年前的小男友,后来不知怎么被扫地出门的对象,竟然在现在和好了吗?
几年前那种斯文的温和感烟消云散,现在简直有种异样的陌生。
祁棠没有多余的心情,只是颔首送别了姑姑。他自己的生活还处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中,对额外的事情提不起多少关注。
回到房间,关灯后半躺着靠在床上,宅邸的花园里流光潺动,宛如月色融化。
祁棠缓缓抚上自己的后颈,颈下是温热的腺体。
他的Alpha曾经是多么强硬急迫地狠咬这块无主之地,又是多少次反复地,在完全占有后一遍遍重温这个并不旖旎浪漫的开端。
祁棠翻过手机,在夜色里闭上眼睛。
一个晚上无数梦境缠身,被时光遮盖的回忆在睡梦中变得烫热。
他在花园内仰头看到的人影,那个人垂下眼眸,晚风吹拂,他们四目相对。
在星大上学的第一天,前面的座位已满,他走向最后一排,忽然撞见了灼灼的目光。
濒临破产的危机,心慌和走投无路的困境接踵而来,安氏的秘书脸色冷淡,微微抬着下巴提出羞辱一般的条件……
——以及那隔着O保护环,齿关在颈后不容抵抗地生狠咬合,此后铺天盖地的娱乐和践踏的耻辱。
像是光怪陆离地重温着不必要的回忆,祁棠醒来后只觉得比睡前更累,整个人在晕眩中隐隐有些摇摇欲坠。
2019.12.21上午,手机没有静音,没有发生只一夜就再次重生的意外,时间依然正常向前。
下一次重生是什么时候,会以什么样的形式,会有多少的天数?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里,他要怎么样才能离婚?
“哥,你上午有空吗?可不可以送我去上学?”祁玫拿着被黄油煎过的面包,在冰凉的奶油甜酱里蘸来蘸去。
祁棠稍微揉了一下太阳穴,不动声色地答应道,“好。”
“你现在怎么越吃越少?”欧阳颜把欧姆蛋推到祁棠的面前,“你在家里就吃那么点怎么上班?”
“我在公司随时可以吃。”
欧阳颜哼笑一声,明显不信。
“你确实应该多吃一点。”祁云昌说道,“吃太少了,我还上班的时候吃得比你多多了。”
祁棠没有反驳,随手拿过一块吐司,毫无食欲地咬了下去。
祁玫去洗了个手,拿上包。祁棠已经给洪田方打过电话,让他直接在星大旁边等,让保镖把祁玫的跑车开回去他就去公司。
“哥。”祁玫坐进车里,给他拿了个保温杯,“我让阿姨泡了点茶,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祁棠启动了跑车,目视前方地说道,“没有。”
祁玫不确定地看了他两眼,“可是你脸色有点白……”
“别担心了。”祁棠扭头看着她,“我没事。”
祁玫收回目光,“你老是说你没事,谁知道你到底舒服不舒服?”
头疼的感觉在太阳穴涨缩,祁棠猜测是晚上没有睡好,现在人才很不舒服。
跑车内的暖气因为循环的空间小,升温的速度算不上慢,祁玫已经不冷了,倒是祁棠觉得不够暖热。
祁玫吃着放在车里的坚果,偶一抬头看到了微出冷汗的祁棠。
“哥!”祁玫极其不放心地问道,“你别吓我?你是不是难受?”
冷汗蓄在祁棠的鬓角,从他的颊边向下淌。
“停车!”祁玫把坚果一放,伸手去握祁棠的方向盘,心慌意乱地喊道,“哥!”
祁棠把车停在路边,“到底哪里难受?”祁玫着急地拉着他问,“哪里疼?怎么不说?”
祁棠难得被祁玫教训一次,忍着不适低声道,“头疼。”
“头疼你还开什么车?”祁玫松了手,“我去给洪秘书打电话,先叫的士,然后我自己上学。”
早晨的车流不算拥堵,他们从祁宅出发,这一路上就更没遇到多少的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