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91)
“这倒也的确很巧,”阿尔方斯承认道,他指了指车厢,“这列火车有两节头等车厢,看上去我和伯爵先生恰好分别坐在两节车厢里面。”
“我很抱歉我没有来得及回复您的电报。”德·拉罗舍尔伯爵说道,“我昨晚在办公室呆了一整夜,草拟了十几份外交信件,等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了。为了赶上这班车,我不得不让仆人带着行李先在车站等我,等我上车时距离开车也只剩下五分钟,实在没有时间拍电报。”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这给您的安排造成了什么麻烦的话……”
“一点也不,”吕西安连忙摆手,“我很荣幸您愿意来,我只是有些惊讶,事实上是受宠若惊才对……”
“那么我呢?”阿尔方斯问道。
“我也很高兴您能来,”吕西安感到自己比在辩论会上还要紧张,“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想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说罢,他带头朝着出站口大步走去。
夏尔·杜布瓦跟在他身后,新闻记者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您不是说他们都不会来的吗?”
吕西安摇了摇头,他想象着这四个人挤在他屋檐下的场景。
“我还不如败选了好。”他低声嘟囔道。
第51章 “两位先生”
吕西安的四轮马车有着宽阔的空间,足以供六位乘客舒适地坐在里面旅行一整天,可如今车里只坐了四个人,却依旧令人透不过气来。
“我先送两位去卢瓦尔饭店休息。”吕西安向两位不速之客说道,“我们的晚会将在晚餐时候开始,我想两位在火车上坐了一整天,一定也很累了……”
“您不必费心为我在饭店准备房间了,”阿尔方斯打断了他,“我就住在您家里我之前住的那个房间就好,我想那里的布置还是齐全的。”
“的确是这样。”吕西安不得不承认。
德·拉罗舍尔伯爵冷漠地看了一眼阿尔方斯,“我听说您之前在这里住了很久,真是有趣,这样一个平静的小城竟然对您这样喜好热闹的人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我觉得这里空气清新,景色也不错。”阿尔方斯糊弄起人来丝毫不露痕迹,“在这里小住些时日能让我的神经也得到充分休息,我建议您也常来度个周末,伯爵先生,您把自己绷的太紧了。”
“真是遗憾,我有不少的正事要做,恐怕没办法这样悠闲。”德·拉罗舍尔伯爵说道,他转向吕西安,“我明天就得离开,如果您家里还有客房的话,我倒是情愿也在您家里对付一晚。”
夏尔·杜布瓦吹了一个口哨,他朝着吕西安做了个鬼脸,那意思大致类似于“我说过什么来着?”
“事实上,我今晚也打算搬去卢瓦尔饭店住。”吕西安说道,“今晚的晚会恐怕结束会很晚,我觉得我们还是一起住在饭店里比较方便。”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的话。”阿尔方斯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这样安排很好。”德·拉罗舍尔伯爵也点了头。
吕西安松了一口气,眼前的问题总算解决了,现在他只需要让这场该死的滑稽秀再维持一晚上……德·拉罗舍尔伯爵和阿尔方斯素来不欣赏对方,他只希望自己的这两位重要盟友至少能够保持一晚上的和平。
不过他们都是聪明人,他转念一想,这两位大老爷都足够骄傲,他们绝不会愿意让布卢瓦的外省人看他们的笑话。这个念头令吕西安放松了许多,换个角度来想,这两位大人物一起来到这个小城,也能震慑一番本地的地头蛇,让他们明白吕西安·巴罗瓦在巴黎有什么样的靠山,如此这些蛇鼠虫蚁在密谋对付他之前想必就会三思而后行了。
既然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马车就朝着卢瓦尔饭店的方向驶去。
“我听说莱菲布勒先生来找过您求情,最后被您扔到了大街上?”过了一会,阿尔方斯开口问道,“我倒还真遗憾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场面。”
“我听说您被他的侄子打伤了?”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吕西安敢赌咒发誓,一丝浅浅的笑意刚刚从这尊石像的唇间掠过,“难怪您非要把他整的破产不可。”
“不过是一点小磕碰罢了,斗剑比赛受点伤是常有的事。”阿尔方斯回敬道,“我和莱菲布勒先生没有任何私人恩怨,一切都是生意而已。”
“而正如之前无数次一样,您在生意场上又取得了一次辉煌的胜利。”德·拉罗舍尔伯爵微微夹紧在眼眶上架着的单片眼镜,“我昨晚和一位交通部的朋友吃晚餐,他提到您的铁路公司已经获得了巴黎到南特铁路的运营许可,我想如果我以后还会来这个城市,恐怕就要乘坐您的列车了。”
“那么我想您会发现,乘坐我的列车的体验远远胜过莱菲布勒先生的列车。”阿尔方斯微微抬起下巴,“这就是我们家族的宗旨——为客户提供第一流的服务,无论是在银行业,工业,抑或是运输业都是如此。”
“您应该把您的这句话登载在您的报纸上,听上去像是一条完美的广告,一定能给您的潜在客户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或许有一天我会的。”阿尔方斯对于对方话里的讥讽表现的毫不在意,他又转向吕西安,“和莱菲布勒相比,您的那位盟友杜兰德先生表现的倒是顺从的多,他对我提出的条件没怎么抗拒就通盘接受,我甚至都不忍心把他压榨的太狠了。”
但你还是压榨了,吕西安心想。
“他已经被莱菲布勒打击过一次了,被阉割掉的动物驯化起来自然方便一些。”吕西安说道。
马车从城市的中心广场穿过,在广场的一角,一座高大的三层建筑门前排起了长队,队伍里的人都面露焦虑之色。
“这就是莱菲布勒银行?”德·拉罗舍尔伯爵好奇地看着银行外墙上挂着的金色招牌,“这些人都是来提款的吗?”
“大概不是来存款的。”这次出声的是夏尔·杜布瓦,“不过他们来也是白来,莱菲布勒先生的金库已经空的连老鼠都要饿死在里面。如今他签字的期票在市面上的价格还到不了票面价值的百分之五,换句话来说,再也没人相信这位银行家能偿还的起他的债务了。”
“而失去信任的银行家很快就会失去一切。”德·拉罗舍尔伯爵说完了夏尔没有说的后半句话,“不过除了这位银行家以外,那些无辜的储户也会失去自己的一切,他们的毕生积蓄烟消云散,就因为某个人在斗剑会上挨了无关痛痒的一剑。”
“当一艘大船沉没的时候,会把周围飘在海面上的东西一并吸到海底去。”阿尔方斯露出一个冷笑,“再说,这些人也不会赔的血本无归,当我买下莱菲布勒银行的资产时,也会接手一部分债务,这是《银行法》规定的。”
“但不是全部。”
“当然不是,《银行法》规定的是百分之三十。”阿尔方斯耸了耸肩,“要我说啊,他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存款本身就是一种投资,他们拿到利息的时候可没有抱怨过。他们选择信任莱菲布勒先生,如今莱菲布勒辜负了他们的信任,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金融界的道德准则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德·拉罗舍尔伯爵不屑地说道。
吕西安绝望地看着窗外后退的街道,这马车就不能跑的再快一点吗?
“贵族的道德准则也不遑多让。”阿尔方斯反驳道,“银行家们巧取豪夺是通过合同和法律,而国王和贵族们想要什么,就纯粹通过武力去明抢。我记得您家里收藏了不少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艺术品,那些宝贵的文物是怎么从意大利到了法国来的呢?您的祖先们随着查理八世和弗朗索瓦一世国王进军意大利的时候,那些当地人恐怕都是心甘情愿地把这些收藏品赠送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