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245)
“欢迎来‘美景别墅’。”他伸出一只手,帮吕西安把被风吹歪的帽子戴正,“我向您保证,您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
第139章 度假者们
吕西安跟着阿尔方斯走进了别墅的前厅,这间屋子里的陈设都十分讲究,墙上贴着细松木的壁板,对着海边的一侧开着高大的落地窗,从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大海。所有的窗户都被推开了,带着咸湿气息的清凉海风从窗户里吹进房间,让蓝色的帷幔像海浪一样轻轻摆动着。海风带来的同样还有嬉闹的声音,那声音从花园和海边飘来,其中有男有女,像是一串风铃被风吹动时所发出的响声。
“您家里的其他人呢?”当他们沿着楼梯上到二楼时,吕西安问道。
“我父亲去洗海水浴了,医生觉得那对他的身体有好处。”阿尔方斯说,“爱洛伊斯和她的朋友们在一起。”
“那您的继母呢?”
“她早上和某位新认识的艺术家朋友出门去了,您知道的,这座城市的海滩上有很多写生的艺术家……有一些长得很英俊呢,她喜欢去沙滩上让他们给她画像,或是去他们的画室里,那里会私密一些。”
他推开一扇房门,然后让开身子让吕西安进去,“这是给您准备的房间。”
吕西安走进房间,他大致扫视了一番屋里的陈设,房间里的家具都是藤制的,刷着淡色的油漆,墙上贴着路易十六式的浅色印花装饰布,一切看上去都令人觉得清爽宜人,带着些海滨的色彩,正是想象里度假别墅应该有的样子。
他径直走到窗边,拉开了落地窗,与一楼不同,二楼的窗户外面有一个小阳台,让住在屋里的客人可以走到外面去。
他站在了阳台上,用手扶着铸铁的黑色栏杆,俯瞰着一直延伸到海边的山坡。在他的左前方是多维尔城,那些灰色,白色和彩色的屋顶,星罗棋布地占据了图克河左岸的海岸线。在这些屋顶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座教堂的钟楼,它们被数百年的海风吹成黑色,像是海岸线上突兀的礁石,每当上面的大钟敲响时,就连别墅这边也能够清晰地听见。在港口的边上,一条防波堤深入大海当中,像是一条强壮的胳膊,将整个港口,码头和成排的渔船搂在了怀里。
在图克河入海口的右侧,就是著名的特鲁维尔沙滩,这里一直是画家们的聚集地,古斯塔夫·库尔贝和欧根·布丹这些有名的大师,都曾经用他们的笔触在画布上描绘过这里动人的海滩和蓝绿色的海水。海滩上和靠近海边的海水里,此时都散布着一些黑色的小点子,那是穿着游泳衣的游客们,正在享受着海水浴的快乐。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阿尔方斯走到吕西安的身后,“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住了人,拥挤的像沙丁鱼罐头一样。”
“还有其他的客人住在这里吗?”
“晚餐的时候您就会见到了。”阿尔方斯的手轻轻捏上了吕西安的后颈,又暧昧地向下滑去,“但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呢。”
“我坐了很久的火车。”吕西安抗议道。
“所以呢?”阿尔方斯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他的脑袋贴着吕西安的脸,细密的胡茬像是砂纸,摩擦的感觉令他有些发痒。
阿尔方斯的双臂将他环抱起来,但包裹他的并不只是那一双手臂,还有银行家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麝香味混着松木的味道,像是森林当中的气息,还带着一点海水的咸味,不用问也知道阿尔方斯又换了一种香水,这味道和他们周围的环境相得益彰。
“我的腰很疼。”他把手放在阿尔方斯的手背上,对方的体温正在上升,他能够感觉出来。
阿尔方斯的另一只手在吕西安衣服扣子的缝隙之间滑动着,他解开了背心的扣子,又去对付起衬衫来,“我会帮您按摩的。”那一对胳膊开始离地,吕西安感到自己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他意识到阿尔方斯正抱着他朝床的方向走去。
“您来的太晚了。”阿尔方斯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如同铁匠正在用风箱向炉子里吹着气,每一次吐气,炉子里的火焰就烧的更高。火苗舔舐着天花板,整个房间都变得燥热起来,这股火不仅点燃了吕西安,也让周围的整个世界都燃烧了起来。
他试图提醒阿尔方斯房门并没有上锁,外人随时都有可能闯进来,或许是搬行李的仆人,或许是打扫房间的清洁工,或许是他的父亲,继母和妹妹。但阿尔方斯却毫不在意,吕西安甚至怀疑他还隐隐地希望门突然间打开,好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的战利品。
这个念头令吕西安同样兴奋起来,他不再抗拒了。阿尔方斯将他放在床上,他舒展了一下身体,试图缓解一下火车旅行带来的酸痛和疲倦,当阿尔方斯俯下身吻上他的脸颊时,他甚至还挑逗地戳了一下银行家的肋骨。
直到阿尔方斯离开后很久,吕西安还一直留在床上,他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嘴巴,只留下鼻子在外面用来呼吸。几只海鸥落在阳台的栏杆上,好奇地注视着屋里的动静,在这些鸟的身后,蓝色的天空先是变成了红色,红的像血,而后逐渐变成紫色,越来越昏暗,而射进房间的光线也越来越微弱,让屋里的家具也逐渐变成一团团暗色的影子。门外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和谈笑声,那是其他的客人在玩闹了一天之后,终于又回到了别墅里来。
屋子里的空气潮润,让吕西安感到像是被冰凉的丝绸包裹了起来,令他摆脱不掉睡意。他看向旁边的另一个枕头,那个枕头的中间陷下去的窝儿还没有完全消失,于是他翻了一下身子,把自己的脸埋在了那个窝里,伸手碰到了设在床头的电铃按钮,轻轻按了一下。
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仆人走进房间,那几只海鸥被推门的动静吓到,张皇地张开双翅,朝着外海的方向飞去。
“晚上是几点开晚饭呢?”吕西安示意仆人把煤气灯点燃。
“晚餐是晚上八点。”仆人说着点亮了煤气灯,天花板上的毛玻璃球形灯罩里立即放射出黄色的光线,“您的行李从车站送来了,需要帮您送来吗?”
“哦,哦,当然。”吕西安说道,“我还需要些洗澡水。”洗去旅途的疲惫,也洗去刚才留下的蛛丝马迹。
当他从浴缸里出来时,他感到屋子里开始变凉了,窗户依旧大开着,从北边吹来的晚风让花园里的树叶此起彼伏地摇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也分不清是树叶的声音还是下方海滩上潮水拍打碎石的声音。
他用一件浴袍把自己裹起来,走到窗边关上了落地窗,恰好看到一辆马车车灯的黄色光线穿过这片黑色的漩涡,朝着别墅的方向靠近,那应当也是晚餐的宾客,正从多维尔城那边来。
晚上八点钟,吕西安下了楼来到客厅,发现客厅里已经坐了十来个人,虽说是夏天,但壁炉里依旧燃烧着大块的劈柴,这是因为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花园,非是如此不能驱散夜间的潮气。
吕西安一走进房间,就引来了一阵关注的目光,当然在阿尔方斯在场的场合,没人敢说什么,甚至连窃窃私议也没有。
阿尔方斯正坐在一张靠近壁炉的扶手椅上,心不在焉地听着一个中年人说话,这人吕西安之前曾经见过,似乎同样是依附伊伦伯格银行的那些小银行家的当中的一员。他个子矮小,坐在扶手椅上脚勉强挨着地板,像个木偶一样卑躬屈膝。这些人在阿尔方斯的面前总是束手束脚的,黄金的威势压弯了他们的腰,让他们的举止变得僵硬又滑稽。
看到吕西安进来,阿尔方斯向那个小银行家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站起身来穿过房间,向吕西安走来,“您终于来了,我就要派人去您房间看看呢。”
阿尔方斯的举动向所有人发出了一个信号,顷刻之间,所有的来宾都涌上前来,向吕西安致意。吕西安和所有的人都碰了碰手,同时从阿尔方斯那里了解到了他们的身份:那个刚才和阿尔方斯聊天的银行家名叫米尼埃,他是阿尔方斯在年金证券市场当中的代理人,如今他和他的夫人一道住在多维尔;米尼埃夫人是一个又瘦又高的女人,总是凑在伊伦伯格夫人的身边,和她的丈夫一样虚情假意,刚才的那辆马车应当就是他们的;还有马克西姆·赛兰古先生一家,父亲和吕西安同为海外银行的董事,妻子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小个子老太太,而女儿则年约二十岁左右,穿了一条朴素的丝绸裙子,时不时地咳嗽几声,从她脸上异常的殷红色来看,她正受到肺病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