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穿男]西汉皇子升职记 下(151)
周翁主也读过《春秋》,阅过只有少数人才可以看到的各国记录,所以聊起认同感时也能说几句,并在见了大场面后醍醐灌顶:“你看,赵佗和汉人一来,打成猪脑的各部越人自发产生了同族意识。”
“……”
“和秦朝立后,祖先有血海深仇的六国余孽一个德行。”
周翁主想起她和阿母离开关中时,表兄刘瑞特意找其聊了治理越人的困境,以及那句很经典的:“大汉的认同有一半是秦人做靶子让大汉这个概念变得可以接受,还有一半是人死多了、将斗了,所以大家凑合过吧!”
那时的周翁主还不懂这话的含金量,但是瞧着南越的局势,相信会有事实解决她的困扰。
…………
暴民的领袖与昌平大长公主聊到天亮才回到他的属下面前,后者的脸上终于有了疲惫以外的其它神色:“如何?那小娘……呸!是老娘公主同意滚了。”
一旁的同伴立刻往其脑上来了重重一掌:“发什么昏呢!肚子饿到开始做梦了。”
“……这不是该做梦的时间段吗?”挨打的人往东边一瞧……好吧!太阳跟那掉下桌的灯泡似的,把天空截成黄到黑的梦幻过渡……个鬼。
回来的首领尉少都和挟持人质的同伴一样疲惫得靠不断按压太阳穴来维持清醒,但好歹有额外的脑子打醒那些犯昏的人:“五公主能做先王的主吗?”
“不能。”
“那你觉得来到南越的汉人公主能做汉皇的主?”暴民的首领现学现卖,直接把期待的属下问蒙圈了:“那咱……咱……”
“先把人从牢里捞出来吧!”尉少都也不知当下如何是好,但他清楚自己不能放弃手中的唯一筹码,更不能在昌平大长公主那儿表现得太有攻击性:“咱们现在还不能与汉人闹翻。”
“为何?不是说好一起夺回越人的土地,把秦人汉人赶出咱们的……”
“南越里有十万秦人,二十万有秦人父母或大父母的越人。”尉少都打断他的发言并做了个自掐的手势:“难道将其全部掐死?那和屠越的赵佗又有什么区别?”
同样的对话也出现在被军官质问为何放过越人暴民的公主面前。
昌平大长公主倒是没有尉少都的喜剧天分,但她清楚对方不拿自己的性命乱开玩笑:“番禺城与附近的越人加起来有二十万众,其中光是禁军就有四千多人。”
“孤能镇压城里的叛乱一是因为南越的中尉效忠于咱,二是因为中尉下的校尉也想终结这场骚乱,所以才会跟上暴捶赵佗的子孙。”昌平大长公主很清楚她手里的汉军镇压番禺城的越人是没大问题的,但要是让番禺城外的越人得知汉军就是赵家第二,相信他们绝对会与城里的越人联手剿灭番禺的汉军,连与越人有点矛盾的秦人也会瞬间站到越人那边,与其构建新的认同。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孤不想在番禹城的每夜都要睁眼睡觉。更不希望每夜都有随行的宫婢、工匠被人割喉的可怕传闻。”
军官也没胆子效仿史上的张翁去辱骂公主。
说句十分侮辱人的话,张翁也是见人下菜,觉得一个宗室罪女翻不起浪,要是让他对上正经的汉朝公主,或是像乌伤这样有权有势的翁主,别说是揪公主的头发辱骂对方,就是他反驳一句也憋不出话。
事实证明昌平大长公主的判断是十分正确的。不管这夜闹得多凶,撕得多狠,黔首都未迎来战火,甚至还能上街买菜。
“奇了怪了,不是说昨夜有人上街闹事吗?怎么今早……”八卦的黔首一边打量巡逻的汉军,一面在那儿交头接耳:“今早变得这么安静?”
“还能为啥?肯定是被镇压了。”另一黔首避开有着相同路线的越人士兵,狐疑道:“所以是北风赢了?还是南风胜了?”
毕竟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黔首也不敢说得过于直白:“估计是谁都灭不了谁,所以拿先王的子孙出口恶气。”
“唉!反正最后都是咱这老实过活的黔首受罪。”
“知足吧!没有这茬,咱们还能进城说话。”
黔首们才不管宫里住着谁的子孙后代,反正只要不踩他们的生存红线,大家都难得糊涂。
…………
“殿下,尉少都把五公主一家送回来了。”因为双方都没有让黔首买单的愿望,所以那场晚间谈话后,尉少都按昌平大长公主的意愿放了挟持的女眷和五公主的外孙,作为后者释放他们同党的诚意。
到底是不讲客气的懂得训人,一夜后的赵家女眷恍若丢了一魂两魄,即使回到熟悉的家里也难褪去应激反应。
“找人看看,可别吓得不说话了。”昌平大长公主象征性地看了眼便召来梁奋,问起一件要命的事:“南海郡的使者里有多少是赵佗的死忠,以及你所掌握的禁军里有多少人是秦系军官?”
第429章
已经跳反的中尉孙都想了会儿道:“先王喜欢平衡之道,所以国内的秦系官与越人官基本对半,不过因为秦系多为武将之职,并且多在桂林郡内,所以番禺的官吏还是以越系为主,只有军队堪堪对半。”
末了,他还补充道:“比起提防番禺城里的瓯骆左将和俚越左将,您更应该提防桂林的大秦左将。”
南越的军队按兵种分步兵、舟兵、骑兵。
因为民族的特性使然,秦人一直把控南越的所有骑兵,步兵则是三分天下,而舟兵则在公元前就证明曹操的“北方不善水战之说”。
南越的军队绝对不弱,毕竟是让高祖文帝接连吃亏的南越一霸。然而此地绝就绝在百越的民族意识与汉人的民族意识几乎同步,甚至要稍早一些。其中的东瓯闽越与南越北部因为靠近中原国家而多少学了百家思想,所以在强化民族的认同感上慢于汉人,但也比草原各部快了许多。
瓦解一个有民族意识的部落联盟绝对难于未启此意的部落联盟。
赵佗在时还能压制各系不满,但赵佗一死,汉化的越人,留越的秦人,以及保存本土习俗的越人便把矛盾摆到桌面上。而赵佗留下的政策也让接手的汉人明白啥叫硬币的两面——因为赵家的努力耕耘与文化启蒙,无论是老一辈的越人还是新生的越人,亦或是秦军留下的汉化越人都承认两家是断了一代的表亲,往前数的最近祖宗都是受过周朝册封,有姻亲往来的诸侯。
问题在于东周的诸侯是啥样大家都心里有数。尤其是与百越有着最近关系的楚人可是一边唱着后世传颂的《越人歌》,一面和灭吴后的越国别头。
华夏的汉认同是基于秦这咸阳人都受不了的暴权,而越……
越它偏安一隅,没经历那胡亥的大缺大德啊!
一起反过暴秦的六国民众自然可以接受新的族群认识,但是到了越人这儿……
欸!
怎么说呢!比起感受胡亥那厮儿的大缺大德,越人对赵佗的大缺大德体验更深——毕竟前者翻不过那高山茂林,而后者是真的屠过越人黔首。
要刘瑞说,赵佗的御下水平只图一乐,和周公差了十个喜欢PUA的武帝。他想用经书训化越地黔首,结果忘了删删减减和补充BUG,给秦越(汉越)的认同撒了点水,给百越的认同上了盆肥。
而这反应到南越的军队上就是俚越(南越)联合瓯骆排斥驻扎桂林郡的秦系骑兵。
尴尬的是,秦系军的“独立“反倒让其待遇好过瓯骆军与俚越军——因为他们不在番禺,所以无论进京勤王还是割据自治,秦系军都有着同僚无法比拟的先发优势与决定优势。
刘瑞研究南越国时明白这只军队将是汉人翘起南越国的支点,同时也是赵佗留给子孙撤退的最大依仗。
至于打压秦系军的政治地位,将其赶到桂林和猴子呲牙等离谱操作,都是为了拿捏此军的补给线,以免桂林真的成了南越特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