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世子(63)
赵希言极有自信的望着远处骑马追赶的两个女子, “两个女子争夺,我插手有些不太好, 且这比试有两场, 不止马球。”
张九昭为之一笑,“看来世子是准备放弃马球, 而在射柳上一举夺魁。”
“王姑娘毕竟有恩于我,赢了不太好。”赵希言笑道。
“世子就不怕自己故意让球而让王姑娘更加恼怒从而纠缠不休吗?”张九昭问道。
“怕,”赵希言坦然回道,“当然怕了, 王姑娘那性子, 怕是要追到我燕国的封地上。”
“世子既然怕, 为何还这样做?”张九昭不解。
“可我更怕赢了,她会更加不舒服。”赵希言回道。
张九昭温和的笑了笑, “也许, 王姑娘并不像世子看到的那样。”
赵希言愣住, “汝,此言何意?”
“世子生长于北平府燕国封地,王府在燕国境内而言如同紫禁城, 府中臣子,宫人,内侍数不胜数, 世子自然见多识广,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张九昭回道。
赵希言陷入沉默,张九昭又道:“世子疑在下出现的巧合,却不曾细想她人的屡次冒犯,二者岂不同理,为何偏执一方?”
“你说的是王氏?”赵希言抬头看向夺球的王氏,目光变得很是深邃。
“王都督虽是武夫,可又有哪一个长辈不注重儿女的教导呢,世家女子,幼承庭训,岂会如此不知礼数,与宗室贵胄蛮横不说,连御前都敢僭越直言不讳,难道不可疑?”张九昭提醒道。
“汝为何要同我说这个?”赵希言问道。
“下官说过,世子于下官有恩,所以特提醒一句,卷进这朝廷夺位的纷争里,任何人都该小心谨慎。”张九昭回道。
毬场的另外一端,王氏虽阻拦孙氏但并没有着急去夺球,孙氏不敌她只得与其苦苦周旋着。
“孙姑娘觉得我的眼中没有情,这是在为燕王世子说话么,那么孙姑娘又为何要屡次拒绝燕王世子对你的好意?”王氏反问道。
“因为世子眼里,”孙氏回头望了一眼后面追赶的两人,“也没有情。”
王氏不解,“他贵为世子,若没有情又怎会亲自上门提亲呢?还是你说的,男子看良人,眼里会有怜惜与欲望,但是世子都没有?”
“高门联姻总是充满着利益的,而作为被联姻的女子,几乎都是不幸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男子不喜嫡妻,还可纳妾入门,宠妾灭妻之事,国朝屡见不鲜,而女子便只能蜗居内宅,终日郁郁寡欢。”孙氏苦口道,“世子眼中固然有怜惜,但也充满了利欲,就如同王姑娘眼中。”
“我眼中?”王氏不解,忽然她觉得眼前这个孙氏,心思深沉的有些可怕,但让她松懈的是,孙氏竟将自己的深度坦然示出,许是同为女子的缘故。
“王姑娘在赌。”孙氏一语中的。
王氏也不否认,“我与你不一样,我父是手握兵权的武将,受君王器重的同时也会伴随着猜忌,我出身将门,不得不为全族做打算。”
“所以王姑娘的眼里还有大义,肯为族人牺牲,而梓潼心中,仅有自己,故不愿嫁入侯门。”孙氏回道。
“孙姑娘不慕权贵,且有自己独特的见地,这于国朝女子而言实属难得。”王氏感佩道,“我若为男子,定也会喜欢孙姑娘这样的女子。”
孙氏听后浅笑,随后又玩笑道:“做我的夫君,可是此生都只能一双人的。”
“有贤妻持家,难道还不足矣吗?”王氏回道,“我生平也恨朝三暮四之人。”
咚咚咚——
助阵的激昂鼓声依旧在持续响着,而代表筹码的旗子还插在原地一杆未动。
场上的争夺也不激烈,两个女子在前争夺,两个男子却在后追赶,原本实力悬殊可以拉开的局势不知为何却僵持不下。
“眼瞧着孙氏快要将球运至门前,王氏为何还不夺球?”
“大概是在等张大人传球吧。”
“探花郎好像被世子缠住了呀。”
宗室子弟中,安阳公主坐在晋阳公主身侧,眼睛直直的盯着场上两个穿贴里的男子,两匹马,一白一黑。
“姊姊。”安阳公主唤道。
正专注于场上的晋阳公主侧过头回应,“嗯?”
“姊姊觉得是探花郎好看呢,还是世子哥哥好看?”安阳公主赵舒月问道。
晋阳公主再次将视线放在球场争夺的几人身上,旋即反问道:“安阳觉得呢?”
安阳公主盯着远处的二人认真仔细的观察着,“世子哥哥长得好看些,许是因为年轻的缘故,探花郎的容貌稍逊一筹,但是温文尔雅,像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比世子哥哥要更成熟稳重。”
经安阳公主之语,晋阳公主赵瑾禾遂看了一眼庶吉士张九昭,秀发盘于束发冠中,一身浅色贴里,虽骑于马上,但举止却不像武夫那般粗俗,隐约间,身上还透着一种淡然的气质。
晋阳公主皱起眉头,“听闻探花郎与大哥同岁。”
安阳公主闻之,睁大双眼道:“那岂不比世子哥哥大十岁?”
晋阳公主点头,“你世子哥哥本就是个未及冠的少年。”
“可是安阳觉得探花郎比世子哥哥看着要可靠很多呢。”安阳公主道,“世子哥哥虽然好看,可是…”
晋阳公主似在妹妹口中听到了些别的什么,旋即侧转身,“安阳。”
“嗯?”安阳天真的望道。
“你还小,不懂这人心的复杂,尤其是在宫城之中-->>
,看人不能光看表面,探花郎的城府过于深了。”十三四岁,豆蔻年华,正是情窦初开之龄,晋阳公主于是劝诫道。
安阳听后稍稍嘟起嘴,“我知道呀。”旋即抬头与长姊四目相对,“那日廷试结束,他被爹爹召见,我特意去出宫的宫廊拦了他,将离时,他告知我,爹爹召见他入殿时大哥也在。”
“他大概觉得,我会转告阿姊你吧,又或许在告知,陛下的疑心,东宫危矣。”安阳公主又道。
从小于温室中长大,深受皇帝溺爱的安阳公主却并没有被周围表面上的美好所骗。
望着时而天真,又时而令人琢磨不透的妹妹,晋阳公主为之一楞,“此事你怎未与我说?”
安阳公主再次抬头,微微一笑道:“因为我知道阿姊的消息一向灵通,阿姊识人断物,比朝廷里那些自诩清高的学士还厉害,岂会看不穿这些士人,你看,阿姊今日说的不正是吗?”
“你这丫头,心思何时这般深了。”晋阳公主轻斥道。
安阳公主便做了个鬼脸,“爹爹和大哥都喜欢他,他定然是有过人的本事,阿姊告诫安阳不要与他靠得太近,是因为觉得他很危险,怕安阳会喜欢上么?”
晋阳公主点头,“你这么机灵,一猜就知道了。”
随后安阳公主却摇头,向晋阳公主问道:“什么是危险的人呢?”
这一问却把晋阳给问住了,安阳随后又自答道:“把心思藏得很深,行为古怪,让人猜不到,看不透,所以这是危险,可是阿姊自己也说人心复杂,尤其是这宫城内,谁的心思不深呢,谁又不是多张面孔,将自己的真面目藏于皮囊之下,因此每个人都是危险的,这样的话,我就要提防所有人,将自己孤立出来么?”
安阳公主再次摇头表示着与长姊不同的见解,“即使是真的恶人,也会有自己的挚爱,于挚爱眼前,他也是危险的么?舒月并不觉得。”
晋阳公主听完后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认可,而是伸出手关爱的摸了摸妹妹的脑勺,“每个人的做法与看待事情的见解都不一样,你有自己的思想这是好事,可是你想,如是恶人,你即便成为了他的挚爱,纵使他不会害你,那么他所做的事,终会有恶果,到那时,你是否会遭到牵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