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世子(111)
“谢陛下。”赵希言叩谢道,随后便由内侍扶着站起。
两侧的大臣面面相觑不敢直视,赵希言便装作不明所以的天真样子,试探的问道:“陛下为何唤臣来宗人府了,还有这么多大臣。”
皇帝正襟危坐于原宗人令的主座上,不回反问道:“外面的风声,汝可有耳闻?”
“是关于臣的身世吗?”赵希言回道,“臣还去了那涧银巷听书呢,说书人虽睁眼睛,然却什么都看不见,臣就想,这大概就是说书人自己所说的,睁眼说瞎话吧?”
赵希言一番回答,却让在场不少附和顾知彦的大臣都涨红了脸,遂低头小声议论道:“谁言燕王世子不聪慧的,瞧瞧这番伶牙俐齿的对答。”
“今有人传你非你父亲子,不仅扰乱民心,更让朝堂再起争执,朕遂下旨查实你的身世,还你清白,也为安抚朝野,世子以为如何呢?”皇帝象征性的问道。
“流言止于智者,只有事情查清了,流言才会止住,若只是一味封锁,不让人议论,那么疑惑就会永远存于心中,即便止住了嘴,可止不住人心所想,待政令一松懈,它便又会反复,臣听一次都恼火不已,实在是不想再听第二次,”赵希言遂拱手,“恳请陛下查实。”
皇帝挥了挥手,“此前,朕已着礼部派人前往北平府,向你父问话,以及将昔日与你接生之人带往京城审问,朝中有不少老臣与朕都曾见过流言所传与你相像的那位旧臣,朕不做评论,便先请诸位老臣,细看吧。”
几个发须皆白的老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脱这都不想上前辨认,“陛下,罪臣张云廷斩首十余载,张氏一案也近三十年了,臣等都是快要入土之人了,实在是记不得了相貌,事关皇家,不敢妄下定论,还请陛下责罚。”几个怕惹祸上身的老臣于是屈膝跪伏恳求道。
顾知彦旋即上前,“陛下,昔日罪臣张氏-->>
满门抄斩,但是府中先前曾有不少人解契离府,这些人并未纳入诛杀的名册中,臣派人四处查探,在京郊寻到了前罪人张氏府中的原管事。”
“顾大人上奏,还真是有备而来。“有大臣于底下讽刺道。
“他若没有准备,岂不成了诬陷王子之人了,皇家血脉真假,这是何等的罪啊。”
“带上来。”皇帝闷声道。
顾知彦遂朝大堂外挥了挥手。
几个小吏将一耄耋老人带上堂,在见到一众官员与皇室宗亲及正前方的皇帝后,老人跪在地上吓得直哆嗦,“草民鲁忠,叩见陛下。”
“汝是前魏国公,罪人张氏府中的旧管事?”皇帝问道。
老人连连点头,“草民在张府为奴十五年,身契到期限后便离开了张府,这才得以幸免。”
“既然你在张府呆了十五年,那你可还记得安定伯张云廷的相貌?”皇帝又问。
“何止记得,草民是看着四爷长大的。”老人跪回道。
“那你瞧瞧,眼前这少年是何人?”皇帝指着燕王世子朝老人问道。
老人遂抬起头望赵希言看去,揉了揉一双褶皱的老眼试图看清,皇帝便通情达理道:“起来看。”
于是便有内侍上前搀扶老人,老人颤颤巍巍的走到赵希言跟前,见他气质不凡,剑宇星眉,便细细端详了五官,没过多久便瞪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哭喊道:“四爷。”
...
众人惊愣,便有大臣出言斥责道:“大胆,可知你眼前站着的是燕王的世子,你竟敢在宗人府内胡言乱语。”
老人旋即反驳道:“草民是看着安定伯与几位姑娘长大的,岂能辨别不出姑娘与四爷的相貌吗,二姑娘与四爷虽是一母同胞,但二人的相貌却并不相似,夫人是老爷的继室,乃汉人女子,四爷的容貌便像夫人,今日草民瞧见世子,便犹如当年四公子年少时。”
老人又跪伏道:“草民出身穷苦,遂卖身与张家为奴十五年,临离开时,还是四爷相送,又增田产,替草民赎了贱籍,这份恩情,草民如何能忘。”
“妖言惑众,陛下,切不可听信啊,像与不像如今都只有他一人之言,所言真假,谁又能知晓,若因一百姓之语而妄下定论,岂不让镇守塞北的燕王寒心。”大臣力劝道,“皇室血脉,岂能容一个草民论断。”
“陛下,世子的样貌,确实要更为像安定伯,尤其是世子如今,草民见之,一眼便想起了安定伯年少时,如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一般。”老人跪道,“草民四世同堂,儿孙建在,不敢欺君。”
“大胆刁民,还敢在此...”
“够了!”皇帝斥道。
于是大堂瞬间安静下来,大理寺卿旋即站出,弓腰道:“陛下,因不知人心真假,故以言论断真伪实在是难辨,臣记得大理寺曾有罪人张云廷的案宗存于档案库中,当年为抓捕逃犯,便让画师绘有千副通缉令,大理寺也都还存档。”
大理寺卿的话一出,站在一旁的赵希言却傻了眼,旋即想了想那副已被晋阳公主做了手脚的画,便松了一口气,可转念又开始了另外一份担忧,自己能看出来的替换,这堂上这么多老狐狸难道还看不出吗,尤其是任职多年的大理寺卿。
“着人去取。”皇帝道。
有大臣领命,皇帝旋即又抬手,“胡文杰,你同大理寺卿亲自去取。”
候在一旁护卫的锦衣卫指挥使出列弯腰道:“是。”
驾!——
于是胡文杰与大理寺卿便骑快马向北一路飞奔向位于京城门太平门外的太平堤,三法司皆在太平堤西侧。
——大理寺——
事情来得突然,大理寺之前也并不知晓今日的变故,见长官火急火燎回来,一众低级官员与堂吏慌忙出来迎接。
大理寺卿擦着额头上的热汗,直奔存储档案的阁楼。
“大人。”看守阁楼的吏员行礼道。
“快快打开。”大理寺卿挥手急切道。
“胡大人,请。”为防止皇帝不信任,大理寺卿遂先让胡文杰先行进去。
胡文杰刚一踏入,便抬手覆上嘴,用袖子扇了扇房梁上掉落的灰尘。
大理寺卿便解释道:“这座阁楼已经放满案宗,尘封的都是一些数十年的旧案,如今的新档案都在东侧的库房中,这里便没有什么人来了。”
没过多久,胡文杰便抱着一些满是灰尘卷宗与竹筒从阁内出来,官吏又重新将阁楼锁上。
一直到二人离开,看守的官吏搓着不安的双手唤来一同值守的同僚,覆在耳侧小声道:“出事了,锦衣卫指挥使取走了阁内,主人交代我事后放回的安定伯张云廷的画像,你快去通知主人,我在这儿继续守着。”
“是。”
吁!——
两刻钟后,一道马蹄声,打破了堂上僵硬凝固的气氛,众臣纷纷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宗人府——
“陛下,大理寺卿与锦衣卫指挥使回来了。”高士林入内奏道。
二人同时入内,只见胡文杰怀抱着一大堆案卷,上面的灰尘都擦在了飞鱼服上。
“陛下,这是当年张云廷被斩首时所留下的案宗。”大理寺卿道,旋即又从胡文杰怀中抽出一个长长的筒子,轻轻吹去上面厚重的灰尘,仔细查阅了一眼刻字的木吊牌,确认无误后又道:“当年通缉张云廷的画像,就封存在此筒内,请陛下御览。”
高士林遂走下接过大理卿手中上呈的长筒,得皇帝示意后将盖子打开,取出里面几张卷起的老旧画纸。
赵希言死死盯着老皱手中缓缓张开的纸张,老旧纸张的气息瞬间四散,只见赵希言神色突变,瞪着淡蓝色的双眼,脑海中闪回忆,太监所拿的画像纸张颜色与质地与那日所见并非同一张。
作者有话要说: 赵希言:“我进宗人府了。”
晋阳公主:“祸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