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世子(12)
“陛下。”赵希言从席座上站起,走到殿中央跪道。
“世子有何事?”皇帝问道。
“臣虽在扬州官道遇刺,但却是极为崎岖与偏僻的山路,官道穿十万大山,里面有匪寇也极为正常,臣遇刺是夜里,刺客们虽围住仪仗队,但他们却出兵无章法,所以定然不是正规军,又言语粗俗,连应天的官话都不会,所以臣才有一线生机被护卫们掩护逃生。”赵希言解释着遇刺一事将其简单化。
“扬州竟有匪患?”皇帝接道燕王世子的话,“扬州乃是京师南直隶,此事扬州知府为何没有上报朝廷?”
只见掌内外章疏敷奏封爻之事的银台通进司官员们脸色煞白,“回陛下,扬州所呈奏章皆未提及匪患一事。”
“如此大的事,扬州知府竟然隐瞒不报,朕看他的知府也不用做了。”皇帝沉着怒气道。
天子治下,京师直隶的州县出现匪患说明皇帝治国无能,才会导致百姓上山为匪,未及时发现也是君王闭目塞听之过,但比起追究刺客是皇室中人的罪责而引起混乱显然前者更让皇帝可以接受。
“北镇抚司。”皇帝唤道。
北镇抚司千户从席间出列道:“臣在。”
“朕命你即刻率五千校尉与力士为缇骑,前往南直隶搜捕缉拿强盗与匪寇。”皇帝极严肃的吩咐道。
“臣遵旨。”千户领命后便从宴席上临时退出。
“至于扬州知府的失职,都察院与吏部看着办吧。”皇帝又道。
都察院左右都御史与吏部上书纷纷上前领旨,“臣等遵旨。”
事情处置完毕,众人再次落席,皇帝亲切的问道燕王世子,“不知朕如此处置,世子意下如何?”
赵希言起身答道:“陛下英明。”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皇帝这才展露笑容,但在赵希言看来,这笑里藏刀的不自然让人心生厌恶。
“开宴。”
宦官旋即上前高声唤道:“开宴!”
话毕乐起,乐工们敲打着磐石与编钟,一群舞女从殿门漫步进殿堂中央翩翩起舞。
赵希言缓缓坐下,望着嘈杂的周围,自己孤身入险地,这满朝文武与皇室宗亲有多少人想要自己的命又有几人待自己是真心,她瞧了瞧旁侧的晋阳公主,是幼时入京照进心中的唯一一道光,不至于让年幼的她彻底绝望这座大明的都城,如今十年过去,这道光也变得更加柔和了,但赵希言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不知道她的长姊在成年之后是否也被权力侵蚀,在权力的光芒之下,人变得贪婪、虚伪,她想信却又不敢信。
“二郎。”晋阳公主察觉到有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便侧头过去对上一双极好看的眸子,赵希言的瞳色有些与众不同,她这才想起燕王世子的生母燕王妃是有着异域血统的大氏族,否则燕王妃的同胞姊姊也不会选为当时的太子妃。
赵希言被声音唤醒,“阿姊。”
“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晋阳公主故作含糊的问道。
赵希言转着眼珠子,旋即像个纨绔子弟一般轻浮道:“在看春华与秋月,灿如春华,姣如秋月。”
“承宣布政使司报抚、按达于吏部与都察院的考察之中可没有人说燕国的王世子文武双全,只听闻二郎子承父业,秋猎上百步穿杨,一箭便将天上的大雕射下了,而今却文绉绉的。”晋阳公主笑道,“倒不像了。”
“阿姊,我是不喜文,但是有爹和娘逼着学,先生看得紧,我也没办法,虽不能和阿姊与几位哥哥比,但念几句诗词还是会的。”赵希言摸着脑袋憨笑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燕王与王妃也是为了你好,作为王世子,你将来是要袭爵继承封地的,怎能只偏好武,燕王虽是以勇武著称,然其文采亦丝毫不弱于翰林院的学士,只是被战功的光芒所掩盖了而已。”晋阳公主道。
“阿姊怎么又提起这个了。”说到爵位与将来的承袭,赵希言似乎有些
“好了好了,你不爱听,我不说便是了。”晋阳公主宠溺道。
“希言只想像那草原上的马一样自由自在的奔跑,可若套上了缰绳,便只能供人驱使哪儿也不能去了,日后再娶一个漂亮的世子妃,走遍万水千山,岂不快哉。”赵希言笑道。
“哦?”晋阳公主疑道,“二郎喜欢怎么样的女子,难道只要容貌美丽?”
“娘希望我娶一个知书达理的世家女公子,可是我觉得她们太过拘谨了,不喜欢不喜欢,人还是要洒脱一点的好。”赵希言想当然道。
“是吗,二郎不喜欢拘谨,所以不喜欢太过规矩的女子,不过呢,世人皆善变,二郎的欢喜说不定以后就变了呢。”晋阳公主打趣道。
“变?”赵希言俯身凑近晋阳公主,“若要变,希言的心悦,也只会是阿姊这样的女子。”
燕王世子的话让晋阳僵楞了一会儿,旋即捂嘴掩笑道:“阿言如今是越来越说话了,是见阿姊这般年纪还嫁不出去,所以才说这些话来讨阿姊开心。”
“哪有,”赵希言否决,“谁说阿姊嫁不出去,难道女儿家生来的归宿便是嫁人么,你看大唐的平阳昭公主,而且希言所说乃是心里话,若要娶规矩的世子妃,希言只要阿姊这样的。”
晋阳公主再次笑道:“你呀你,阿姊记住了,下次便替你留意朝中大臣的女眷,我记得六科尚书家中都有女公子,只是不知是否出阁,刑部尚书有一位女公子,除此之外也应有与你年纪相仿的。”
“阿姊,希言尚未及冠,这婚事嘛先不着急。”赵希言连忙推道。
“阿言莫不是惧内,怕有了管家娘子之后怕更不自由了,”晋阳公主笑道,“我记得燕王府也是王妃主事。”
晋阳公主的话一下将赵希言说的急了起来,连忙鼓足底气道:“哪儿能呀,我堂堂燕王世子,如何会怕一个弱女子。”
“说不定哦。”晋阳公主打趣道。
作者有话要说:镇抚司,南北镇抚司,校尉与力士为北镇抚司一般军士,在缉拿盗匪时被称为“缇骑”
第10章 赐第留京
皇帝轮番赐酒给诸臣,有些臣子不胜酒力,微醺之后脸上便开始泛红,言语也变得大胆了起来。
皇太子赵旭先向帝后敬酒,但杯中早已被皇后令宦官换成了茶,随后又举杯走向燕王世子。
“阿姊说希言哥哥远在北平府,入京一趟极不容易,更何况此次还因朝廷之失受了惊吓,所以本宫要敬你一杯,以代朝廷谢罪。”皇太子敬酒燕王世子道。
难以想象,眼前这个还扎着总角,本该在母亲怀里的孩童,一番话下来,竟比一些大人还懂事,赵希言依稀记得,皇太子是成德三年生人,作为皇帝唯一的嫡子,宫中大庆,四方恭贺,同时也大赦天下,燕王府还送去了贺礼,不久后嫡子便被立为太子并赐名赵旭。
“不敢,”赵希言连忙起身端杯,“本是燕国之失,已是麻烦了朝廷,又让陛下与诸臣及王爷们担忧,如今怎敢让殿下谢罪,逾越君臣之礼。”
“适才阿言还说不喜规矩之人,如今对着自家弟弟自己怎倒还规矩起来了。”晋阳公主从旁调侃道。
“是啊,希言哥哥与我本是堂兄弟,这儿是陛下赐的御宴,又不是朝堂。”皇太子道,“兄长不必拘谨。”
“殿下既然这样说了,那臣先干为敬。”赵希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御酒不但酒香醇厚,酒劲也十分之大,对于好酒之人自然欢喜,但对于半月前满身负伤的燕王世子而言,无疑更伤身体。
显然皇太子与晋阳公主都不曾考虑这些,也并不真的在意赵希言的身体。
赵希言示出空杯后朝台上与皇后谈笑的皇帝冷了一眼,旋即又笑道:“酒果然还是京城的酒好喝,每每胜仗过后,陛下便会赐酒燕王府,可爹爹都赏给了将士,也不许我多喝,每次都只是浅尝辄止,好不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