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世子(155)
妇人见状一个箭步冲去, 紧张的将其抱起,好在穿的衣裳足够厚实,破烂的兔子灯尖锐部分只是在短袄上划了几道小口子,妇人大松了一口气,只见怀中的小女孩却因兔子灯损坏而哇哇大哭了起来。
妇人连忙安慰, 又指着那几个追逐打闹稍微年长一些的男童轻声斥道:“你们几个作为哥哥,就不知道让着点妹妹吗。”
几个男童面面相觑,见妹妹哭啼,便上前主动将自己手里的灯献上,因小女孩手里的灯是唯一的一盏兔子灯,便不从,依旧大哭不止。
围坐火盆旁的大人,以一个四十多岁,五官立体的中年男子为首,听到旁侧有哭啼声,一年岁稍小的男子起身拱手道:“小娃娃闹腾,扰了兄长守岁的清净,我这就去唤她们离开”
“哎~”中年男子抬手制止,“大过年的,驱赶娃娃作甚,况且为兄福薄,也就到你这儿能够看着如此多孩童承欢膝下了。”
几兄弟除他之外,皆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兄长”最小的弟弟开口道,“兄长正值盛年,嫂嫂如今再不能生育,兄长仕途正盛,纵观这京城的达官贵人,又有几人家中不曾纳妾,膝下无儿无孙,沈氏正是因人丁不兴而衰落,咱们这一支,唯兄长在朝有所建树,何不”
沈逸舟抬手,摇头道:“娶你嫂嫂,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年我辗转地方,她随我四处奔波,才导致身子骨变弱,我已亏欠于他,又岂能因此纳妾,再伤她的心。”
几兄弟无奈,纷纷叹气道:“当年与兄长定下的婚约的,分明就是”又语塞不敢直言,“李氏为了荣华富贵毁约,如今终遭报应,李家老爷子故去后,成为外戚的权势还远不及从前。”
“罢了。”沈逸舟突然冷脸,“这些陈年旧事,往后家中不得再提,你们从江南赶来京城探望,为兄很是感激,皇城脚下,有些不该言论的东西,切忌莫要再说。”
“兄长教训的极是。”
听见女童的哭声,沈逸舟撩着衣裳起身,走到女孩跟前,妇人见状连忙福身,“老爷。”
沈逸舟亲切的将女孩儿抱起,柔和的问道:“怎么了?”
女孩儿提起手中已经压坏的兔子灯,揉了揉泪眼,“哥哥把我兔兔灯撞坏了。”
沈逸舟遂将女孩儿单独抱至圆桌旁坐下,又将她放于自己膝盖上,“让伯父给你瞧瞧。”发现是用河岸芦苇所制,断裂之后再不能用,便唤来府中下人,“去书斋前的院子里砍一根细竹,要劈成竹筷般粗细,再拿一盏油灯来。”
“书斋前的竹子是老爷亲手栽种一直珍视”
“哎,”沈逸舟再次抬手,“物是死的,砍了可再生,人是活的,岂能一成不变,快去取来。”
“是。”
沈逸舟遂与小女孩讲起了用自己往昔所编成的故事,一边讲故事,一边做着灯笼,很快,竹子经过火烤变得有韧性,又在巧手之下,兔子灯的轮廓就制作做成了,且十分牢靠,他又命人取来纸笔与平时作画的颜料,在宣纸上画出一只粉白的兔子。
兄弟几人围观,纷纷对沈逸舟的画赞叹不已,“兄长不愧是当年被誉为江南神童之人,这简单的兔子在兄长手中,竟画活了一般。”
“这么多年了,我们竟不知兄长还会做这等小玩儿意。”
沈逸舟将灯做好,待干了之后于宣纸外侧刷上一层桐油,一盏新的兔子灯便做好了,“这东西,我也是在年少时偶然看路边一个匠人在做,觉得好看,便去请教了一番,这么多年过去,也仅做了两盏,这是第二盏,终究还是生疏了,远不及当年。”
女孩儿接过兔子灯,瞬间变得高兴至极,便从沈逸舟身上跳下,拿着兔子灯在院中飞跑。
望着女孩儿高兴的模样,沈逸舟渐渐变得伤神了起来,旋即撑着桌子起身,走到月下,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长须。
兄弟几人见他伤感,“兄长又忆起了当年之事吗?”
沈逸舟睁着眼睛,叹道:“当年是我懦弱,未能守约将她带走。”
“那可是圣旨,兄长若真带人私奔,那么沈氏与李氏便要遭受灭顶之灾,兄长也要终生流亡,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值得的呢,若真做了,必也是要后悔的。”
沈逸舟只是为之一笑,不再回答他们,背起双手抬头望着那颗璀璨的明月,“庭槐寒影疏,邻杵夜声急,佳期旷何许,望望空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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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
除夕宴上,除了几位亲王,皇帝特地宴请此次诸国来使中的贵客。
齐王楚王汉王随坐于大殿左侧,皇帝朝手下挥了挥手,太监上前扯着嗓子高声奏道:“宣,帖木儿国特使入殿觐见。”
护卫皇帝的锦衣卫纷纷警戒,教坊司奏乐,一头顶戴着华丽金饰,以鹰做配饰的年轻男子与其护卫由禁卫搜身之后缓缓跨入殿内。
殿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禁卫森严守卫,即便如此,也未能压倒这个年轻人的气势,踏入殿内,想起父亲的教训后,这才放下姿态,用着自己国家的礼仪开口道:“帖木儿帝国王苏丹,皮尔·马扎黑,叩见大明皇帝陛下。”
译官将王孙的话转达给皇帝,皇帝遂挥手,“王孙免礼。”
皮尔·马扎黑点头后随大明的内侍走到自己的席座上。
“陛下,晋阳公主到了。”有内侍入殿奏道。
对于晋阳公主的晚到,皇帝显然有些不太高兴,遂皱着眉头挥手,“让她进来。”
帖木儿王孙对面坐着的几个大明皇子,楚王半眯着眼睛,开口问道旁侧,“齐王殿下可知,这个王孙的年纪,与您一般大么,帖木儿的王,乃是蒙古族的后裔,四处征伐,欲要效仿大帝,称霸整个大陆,而今之势,当真可与大明匹敌,前不久,帖木儿长子去世,眼前这位长孙,顺理成章成为了他们的嗣君。”
齐王捏着杯子,“宵小之辈,还妄想染指中原?西戎若敢来,本王,定亲自退敌。”
殿外一阵寒风袭来,持锤的金瓜武士挺直腰杆纹丝不动,晋阳公主穿着礼服缓缓踏入殿内,微微福身道:“晋阳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未做责怪,挥了挥手道:“入座吧。”
就在她入殿之际,大殿右侧的席座上出现了一个陌生面孔,发色与服饰都非汉人。
一阵清香随着风飘到皮尔·马扎黑鼻前,轻轻吸了一口气后问道左右,“这个女人是谁?”
“回嗣君,她是明国的公主,皇帝的长女。”左右回道。
皮尔·马扎黑半眯起眼睛打量,不怀好意的勾嘴道:“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我喜欢她身上的香味。”
左右意会,便低头小声道:“据闻,这位公主尚未婚配,没有丈夫。”
皮尔·马扎黑与左右用着蒙古语,声音又极小,故而没有人听见他们在嘀咕什么,只是晋阳入座后,便发现了对座之人不怀好意的眼神。
入宫之前,她便已经知晓今夜宴上还多一位西方大国的储君,如今进来一看,大国的储君不但相貌不堪,人品定然也不怎么样,除了身为一国嗣君有些傲气之外,当看不出任何出彩的地方。
“王孙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舟车劳顿,”皇帝旋即挥手,“赐酒。”
“谢陛下。”皮尔·马扎黑起身谢道,“明国繁华,不虚此行,马扎黑愿与明国永世修好。”
皇帝摸着胡须大笑,汉王坐在一旁自顾自的吃着桌子上的佳肴,见旁侧的晋阳公主脸色不好,遂放下筷子抬手拿起旁侧侍候的巾布擦了擦嘴角,笑眯眯道:“阿姊可是不喜眼前的帖木儿王孙?”
“马扎黑”晋阳公主喃喃着名字,“我倒是只听见过他祖父帖木儿与他父亲前苏丹的名讳,皆是能征善战的君王,至于他”
“明国边境诸胡环伺,最头疼的依旧是蒙古族,据闻这帖木儿建立帝国之后,欲想剑指中原,成为新的成吉思汗。”汉王道,“其长子有父之风范,扩疆土至两河流域,抵达了大明的边境,而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