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世子(220)
晋阳公主点点头,“齐王赢在了母亲的教导上,又是掌权后第一个皇子,于是顺利的讨得了皇帝的欢心,但他也输在了自己的母亲上,庶出的身份。”
赵希言明白了晋阳公主的意思,“待将母亲接回京师,我会做一个孝子的。”
知道赵希言脾性倔强的晋阳公主伸出手轻轻压住赵希言的手背,似想告诫什么,“小言……”
吱!
门忽然再次打开,伙计将剩余的菜品一一上齐,晋阳公主便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要说的话也被咽了回去。
赵希言瞧了一眼,“怎少了一道菜。”
伙计捏着双手解释道:“少了一道盐水鹅,小店需得保证食材新鲜,方后厨挑了一只肥硕的公鹅,准备宰杀时,一只母鹅忽然从笼内撞出,啄伤了宰杀的厨子,后母鹅哀声不断,这两只鹅本为一对,掌柜见之,心生怜悯,又得知点这道菜的客人,也是一对有缘人,于是让小的来与两位客官商量,客官若心慈,放其一条生路,今日的菜,小店便全免了。”
感到新奇的赵希言没有发怒反而笑了笑,“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倒是听过有雁双飞不离不弃的,没有想到鹅也会如此?”
“一看爷就金贵之人,不曾与这些牲畜打交道,小的是扬州人,幼时为人养鹅,常见成双入对,且通人性,依小的看,如今的达官贵人朝三暮四,偷养外室不说,还宠妾灭妻,这德行还不如一只牲畜呢。”伙计转着眼珠子回道,“好人家可不多了,若是遇上了,可得抓紧机会不是,有句诗怎念来着,常听扬州的读书人站在画舫上吟诗,叫……
什么有花就要早点折回家,不然就等别人折走了,自己扑了个空后悔都来不及。”
晋阳公主听后,抬手遮掩着嘴唇轻轻咳嗽了两句,赵希言也遮笑,轻声提醒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对对对……”经提醒的伙计一下便想了起来,旋即摸着脑袋憨笑道:“小的是个粗人,连字儿都认不齐呢,让爷和夫人见笑了。”
“好了,你下去吧。”说罢,赵希言掏了锭银子给他。
“多谢爷。”
伙计走后,晋阳公主轻轻擦了擦嘴唇,起身走到长廊,“适才殿下与他在楼中嘀咕,便是商议这个的吧?”
赵希言连忙起身追随,“这姐姐可冤枉我了,我只是与他提了两嘴,哪想到会是如此俗套的伎俩。”
“他说的也没有错。”晋阳公主回头,盯着赵希言道:“雁,一生择偶一次,丧偶之后不会再寻,而有些人,在忠贞方面,的确是连禽兽都不如。”
赵希言僵在廊道间,楞楞的盯着晋阳公主有些孤单的背影,随后上前从身后搂住,将头埋入她的肩颈,吸吮着她身上的气息,“无关乎声名,今生今世,我只要你。”
第159章 同乘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香甜,紧挨的身躯隔着衣物传来一阵阵温暖,挑动着那颗冰冷却又坚毅的心。
“看来,真要像小二说的,等到盛夏之时再来扬州城才能看到盛景,十月冥阴,街上人虽多,却十分的寂静与哀愁,祭祀之月,不应游玩。”
赵希言自然知道这个时节不适合游玩,但奈何她奉命去接母亲,又不想错失这一次机会,这才想了法子将人从那应天京城里带了出来。
话闭,晋阳公主又添了一句,“不过,能为之赏心悦目的,不仅仅只有景,那同行之人的用心,岂不比风景要更令人欣喜?”
赵希言听之,手中越发搂得紧了,“等咱们到北平府的时候,或许能看到北方的第一场雪,让姐姐看看,我自幼生长的地方。”
“你这么机灵,出来前,一定不止想到了这个吧?”晋阳公主道。
赵希言猛的点点头,“姐姐应该没有见过母亲吧,我想母亲肯定会喜欢你。”
“皇后殿下……燕王妃张氏么……”晋阳公主看着前方画舫上灯火,“自我出生时,皇后殿下就一直在北平府从未回过京城,因此只看过她与安定伯的画像。”
“传闻张氏姐妹脾性相似,皆以温柔和善著称,妹妹更是有着倾城的容貌,因长幼之序,姐姐便做了先帝为武宗长子梁王时的妃子。”
“母亲生于京城,自幼深居简出,嫁给父亲之后更是不再露面,在燕王府也是,除了朝会大典与祭祀,便从不踏出内廷,除身体的缘故,还有便是性子吧,世人所知,皆靠内廷宫人与太监流传出去的传闻。”赵希言道。
“天下奇闻众多,流传最为广的,当属与曾经的燕王有关之事,其中便有一条。”晋阳公主道,“张氏虽貌美,然体弱多病,而燕王武功盖世,天潢贵胄,又怎会甘愿屈尊于一个小女子呢。”
“父亲曾与我说过,看上母亲,是在国公府的一次宴饮上,父亲醉了酒,撞见了母亲,一见倾心,便用身上的军功,换了一顶去往国公府的花轿。”
“但其实是……”赵希言顿住,“当初张氏力保嫡长,父亲被武宗处处打压,储君立后,武宗为弥补父亲,以其功勋卓著,应下一份赏赐,母亲这才嫁进了燕王府。”
“仅一个时辰而已……”赵希言又道,“仅一个时辰,太子良娣的牒纸前往礼部盖印时被硬生生拦了下来,礼部还是照常盖印,但多了一项,造册、宝,良娣的身份也变成了亲王妃,礼部官员不敢将这皇家争斗的密事泄露出去,寻常百姓便也不知有此事,母亲一日内连接了两道诏书,但没有一道,是开心的。”
晋阳公主楞了楞,这一段过往倒是鲜少有人知道,她只知道,先帝曾爱慕过自己的弟媳,就连在见到长大后的赵希言,其容颜酷似其生母时,都会有所触动。
不曾想,是燕王横刀夺爱,用手中的强权与武宗皇帝的愧疚,将人抱进了燕王府,也正是因为此,兄弟二人的矛盾日益加深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
“我母亲与先帝……”赵希言将下巴枕在晋阳公主的肩膀上,“是旧识,父亲随祖父常年征战在外,朝中政务便交给了由大臣们共同辅佐代为监国的皇长子梁王,因而梁王与张氏一族走得极近,也因此,梁王在年少时便结识了我母亲。”
“人人都说燕王惧内,其实只是愧疚?青梅竹马,拆人姻缘。”晋阳公主疑道。
赵希言摇头,“父亲并非惧内,他与我说过,大丈夫,当胸怀四海,将拳头与力量留与外敌,岂能与相濡以沫的发妻计较呢,对内蛮狠而对外胆怯的软弱之人,是无骨气的禽兽也。”
赵希言叙述的燕王一番话,引来了晋阳公主捂嘴一笑,“天下多是负心人,像燕王这种,的确是少见,殿下自幼耳濡目染,亦不知学得了几分?”
“学得几分,全靠我一张嘴也不足以让姐姐相信,待青丝变白之时,姐姐亲自尝试了,不就知道了么?”
赵希言笑眯眯的回道,随后又轻叹了一口气,“于先帝而言,终是权力凌驾于一切之上,为得太子位,连一刻时间都不愿多等,最后竟为私欲,还想委屈母亲做妾室,但也因此,他永远的错失了我母亲。”
“权力之争,容不得片刻稍缓,否则毫厘之差,也可令全局尽失。”晋阳公主回道,“朝中的老臣曾说过,当年的储君之争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兄弟水火不相容,全靠武宗周旋制衡,而作为开国功臣的张氏的选择,就成为了影响储君人选的最关键。”
赵希言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的弯月,轻呼了一口气,“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些陈年旧事,就让它永远的封存吧,我们这一代人,会有自己的故事。”
——
乌云飞向弯月,遮挡了它的光芒,随后又被风吹散,偏向远方。
齐明的万家灯火,也开始随着夜色渐深而一盏接一盏的被吹灭。
二人走下楼梯,此时,楼内的客人只剩二三,伙计们忙着收拾桌子与碗筷,大门外,小二的送客声频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