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390)
养牛户立即报警,你只好静观其变。
案发当晚老板叶灵就被抓了,第二天一早关磊和张国涛也被抓,你就启用了第二套计划,用张小开的手机给他的贩(手动间隔)毒上线陈飞帆打电话,以此转移警方注意。”
陈渺还是不说话。
闫思弦扬了扬手里的证物袋,被泡涨发白的手指汁水淋漓地贴在袋子上。
“东西是从你们宿舍找出来的,张小开的手机你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吧?是我们派人搜,还是体面点,你自己说清东西在哪儿。”
第441章 第十五块拼图(10)
“我要是说了,你们别抓我,行吗?……我……我不是想逃避,不赚钱,我儿子会死的。”
吴端思忖了几秒钟,在自己的权限内给出了承诺:
“首个揭发同伙犯罪的人是能记立功表现的,到时候在量刑上可以酌情减轻。
另外,考虑到你孩子的情况,我可以尽力帮你申请缓刑或者监外执行。”
陈渺又斟酌了片刻,终于道:“好吧,我说。”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路。
“昨晚下班后我在宿舍躺着——就躺着,准备睡觉。
还没睡着,接到张国涛的电话,他问我是不是认识收泔水那家的小工。
我的确认识他家喂牛的小工。
辰阳,我的狱友,张国涛是知道的。有一回辰阳跟养牛场老板家的儿子一块来收泔水,我们聊了几句,当时张国涛也在旁边,听到了。
辰阳他们走了以后,张国涛还问过我,我就跟他实话实说了。
我跟辰阳在牢里互相照应,关系还不错。他入狱的时候年纪不大,就像……像我儿子。”
一提起儿子,陈渺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
吴端示意他继续说,那一抹柔和便逐渐从他脸上消失。
“张国涛让我帮个忙,他让我联络辰阳,请辰阳帮忙处理泔水桶里的东西。
一开始他说得很含糊,我细问,他不说,只说我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我可不敢当这个传话人,万一他往泔水桶里放的是……是什么和犯罪相关的东西,我这电话一打,不就把辰阳坑了吗?
还真跟我担心的一样,哎!早知道我啥也不问了。
最后张国涛没办法,告诉我了……”
“那你答应了吗?”
“我……我知道张小开是个麻烦,他活着,即便被开除了,也不会让我们好过——有些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
他死了,至少……至少我不用因为食堂倒闭或者换老板而……而丢了包吃包住的工作,这不是工作,是我儿子的命啊……”
吴端打断他的解释,又追问了一遍,“所以你答应了,是吗?”
陈渺闷闷地“嗯”了一声。
“可你没给辰阳打电话。”
“张国涛交代我等他通知,确定养牛户把泔水桶拉走了,我再打电话,他说那样比较保险。
结果……等了好久,没等到通知,倒是等到警察了。昨晚警察来的时候我快吓死了。怎么也想不到那么快就暴露了啊。
直到今儿早上,关磊偷偷给了我一个手机,还有……一根手指头。”
“关磊?”
“嗯,我才知道,他也参与杀人了。”
“他给你你就要?”吴端问道。
“他是好意。”
“好意?”
“关磊自作主张拿了张小开的手机,为了钱。
我们都知道,手机里有张小开跟贩(手动分隔)毒上线联络的证据,关磊想以此要挟那个上线,要钱。用他的话来说,黑吃黑。
他还说有预感,觉得自己这回跑不掉。昨晚是他值日,你们肯定会怀疑他。
所以他提前把手机和指头放我那儿。他只是可怜我儿子,把赚钱的办法留给我。
给张小开的上线打电话,转移你们的注意力,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没人指使我这么干。”
“你们倒是讲义气。”吴端道。
“不是讲义气,是讲理,别人的事儿我不会往自己身上揽,我干的事儿也不会往他们身上推。”
“我个人感谢你能有这样的觉悟,但你所说的事,我们后续还是会与其他嫌疑人的口供进行比对。”吴端道。
“信不信随你们便。”
吴端继续问道:“张小开的手机呢?”
“在我铺底下呢,拿透明胶带粘在床板下面了。”
闫思弦下车去拿手机,吴端则继续问道:“指头处理了,就没想着把手机也处理了?”
“不敢,我都不敢出门,怕你们躲在哪儿盯着呢……”
吴端没告诉他,其实在宿舍附近蹲守的警力已经撤了。
“……那指头呢?处理起拿截手指倒是很积极。”
“瘆得慌,而且,那东西不处理会臭的,没想到只放了一晚上,就涨得把马桶给堵了……哎!我冲的时候明明好好的,怎么会……”
“说说具体的杀人过程吧,”吴端道:“张国涛和关磊怎么跟你说的?”
“他们……”陈渺连连摇头,“没跟我说。”
见吴端将信将疑,陈渺解释道:“他们不想拉我下水,跟我说的事儿很少。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想帮他们一把。”
“那叶灵呢?他有没有参与杀人?”吴端道。
“没有吧……他们没提起过叶灵啊……我知道的都说了……”
“那杀人过程呢?”
“我……这……我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他俩不告诉我,我难道还非要问个清楚?
再说,昨晚上警察来问话的时候,我们就都知道了,张小开不仅死了,还被分尸装进泔水桶。
这过程……他们不愿意再提起了吧?我又何必多问……”
闫思弦拉开车门,将一个装了手机的证物袋的在陈渺眼前晃了晃,“这就是张小开的手机吧?”
“嗯。”
闫思弦转向吴端道:“问得怎么样了?”
“回市局吧。”
“那我开车。”闫思弦坐进了驾驶位置。
两人将人送到市局留置室,闫思弦关心道:“他有没有提起叶灵?”
“没。”
“勉强算个好消息吧。”闫思弦道:“小赖跟你汇报张国涛的情况了吗?感冒发烧而已,不至于话都说不成吧,还没审呢?”
“他的病……没那么简单。乙肝导致的肝腹水,有生命危险。”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病?”
“就这次入院。”
“这次?!”闫思弦诧异,“都到肝腹水的程度了,以前就不知道?”
吴端叹了口气,“闫少爷你是真不了解民间疾苦啊。”
“那你跟我说说呗,洗耳恭听。”
“不是所有人都跟咱们单位似的,一年一次定期体检。
好多底层劳动者,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做一次体检,有点什么不舒服,总是根据自己的想法,随便去药店买点药吃一吃。
只有病情严重到没法从事劳动了,才会去医院。
你要是去看看咱们国家——不光是咱们国家,其他国家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吧——你去看看癌症的医疗数据,就会明白了,越是富裕的人,越是能在早期发现癌变,及早治疗,贫穷人口则恰恰相反……”
“这我知道。”闫思弦道:“我想说的是,张国涛从事的可是餐饮行业,办理健康证,年年体检,都是硬性指标。
要是街边小店我就不说了,那可是大学食堂,人口密集的地方,一旦发生大范围的传染,谁来负责?”
原本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的吴端挺住脚步,折回了留置室。
他走进了叶灵所在的留置室,问道:“张国涛体检了吗?”
“什么?”叶灵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搞懵了。
“张国涛有没有体检,办健康证?”
“办了啊,他来的时候就有证儿,市里有个服刑人员就业办公室,他的健康证就是那儿给办出来的。
反正人分到我这儿的时候,都带着证儿的啊。市里说这样省得我麻烦了。”
吴端窝火地关上了留置室的门。
不是关,是摔。
吓得门里的叶灵又开始神经紧张。
“喂喂吴端!什么情况?!别耍我啊你!你到底救不救我啊?说话不算数啊!”
闫思弦捶了下门,丢下一句“再等等!”紧跟吴端到了地下停车场。
“你说!”吴端站在车边,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以平复怒气。
闫思弦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我……说啥?”
“明摆着!他们连办健康证那点钱都贪!”
闫思弦拉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示意吴端上车。
吴端抬脚,意识到眼前的车价值不菲,终于忍住没往轮毂上招呼,气鼓鼓地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闫思弦发动车子时,他还在叨念:“……这事儿没完,学校食堂的案子结了,我就要开始收集证据,然后……”
“然后你一个刑警,转行干纪(手动间隔)委的工作?你很厉害。”
“少说风凉话。”吴端瞪了闫思弦一眼,“那你有什么办法?”
“匿名给有关单位来一份证据,倒可是,不过监督跟进的工作就交给媒体吧。”闫思弦道,“有些事,凑太近可不明智。”
“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不是成天吹牛,在省厅的关系有多牢靠之类的。”
“商不与官斗嘛,没办法,我是商人,见着当官的,骨子里的奴性就出来了,实在是硬气不起来。”
“硬不起来你补补啊。”
“我草!……我草草草!”闫思弦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指着吴端:“你学坏了!你跟黄心萝莉学坏了!”
吴端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淡定道:“先审了张国涛再说。”
墨城武警总医院。
住院部,传染病科,医生办公室。
吴端看着手中的几张化验单,问张国涛的主治医生道:“你的意思是,没救了?”
“已经很严重了,”主治医生道:“从片子里看啊,他这个肝脏纤维化实在太严重了,像这种失代偿期的肝硬化,都出现肝腹水了……我只能说,情况可不好,现在的技术没法治愈,只能尽量延缓病情进展,至于病人生存期……你们是警察,我就直说了,应该超不过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