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144)
总共三个人,两名歹徒,以及刑警们的解救目标刘建伟。
刘建伟的情况可以说非常糟糕。
有什么东西勒在他脖子上,他的脸已经呈绛紫色,眼珠凸起,嘴巴大张着。
刑警们从门外听到的声音,便是他嘴里发出来的。
也正因为有这声音,刑警们才能确定他还活着。
他的身后,一名歹徒——正是卧室男——正用力地向两边扯勒在刘建伟脖子上的东西,使那东西矫得更紧。
吴端终于看清,那是一截极细的铁丝。
“你——”
客厅男看到闫思弦,张口就要叫,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闫思弦一步上前,一记直拳,直捣在他下巴上,将他的声音打了回去,紧接着,闫思弦跟客厅男扭打在了一起。
吴端则扑向了卧室男。
卧室男这才想起撒手。
他一撒手,刘建伟立即歪倒在地,没了动静。立即有刑警在他身旁蹲下,帮他取下脖子上的铁丝。
卧室男后撤一步,躲过吴端的锁喉,反手向腰后一摸,手中登时多了一把锃亮的弹簧刀。
唰——
吴端只看到刀光一闪。
他凭借本能向后躲了一步,佝胸,缩肚皮,险险躲过一刀。
“小心!”
躲避的同时,吴端不忘提醒同伴。
立即有刑警拔了枪,对准卧室男。
“刀放下!不然开枪了!”
卧室男竟是充耳不闻,挥了几下刀逼退刑警,转身竟要跳窗逃跑。
三楼。
大概率他会摔伤、扭伤,丧失继续逃跑的能力,小概率摔死或者轻微伤,不影响继续逃跑。
但凡还存有些许理智,便不会选这条路。
吴端见过选这条路的罪犯,他们大多穷凶恶极,身上背着命案,深知自己一旦落网必死无疑。
见对方这副架势,吴端便有了考量。
他在心里暗暗地短促地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来晚了,苏明就是这人杀死的吧。
闫思弦已在同事的帮助下制服了客厅男,似乎也吃了一拳,吴端听他低声骂了一句,却不敢分神看他。
跳楼的卧室男这边,吴端并未上前劝阻,只看着他往下跳。
在他撒手一跃而出的瞬间,吴端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
与此同时,两名刑警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的上半身拖进了屋。
弹簧刀脱手,掉在楼下草坪上。
卧室男还在挣扎,但只剩下蹬腿的份儿,毫无气势,在被刑警们戴上手铐并完全拖回屋后,他知道大势已去,终于趴在地上不动了。
抓捕来得快,去得也快,总共还不到一分钟。
短暂的休克后,刘建伟也醒了。
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他情绪十分激动,硬扯着哑得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嗓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直到闫思弦和吴端将他送到医院,打了一针安定,他才终于安静下来,可以做各项检查了。
医院里,闫思弦忙前忙后,吴端则不断通过蓝牙耳机和各组人马联络,跟进着大家的进展。
“笑笑,我给你那两个车牌号,一辆红色马自达,一辆商务车,查到什么没?……嗯,你说,我听着呢……商务车车主梁世靖,名下有一家老年健康管理公司……你查账了?是空壳公司?那这个梁世靖可能是传销团伙头目啊,至少也是个小头头……
好我明白了,有他地址吗?不止一处房产?三处?没事你把三处地址都发我,还有梁世靖的资料、照片……这资料给钱允亮也发一份……务必盯住梁世靖,他要是有买火车票飞机票之类的出逃迹象……嗯嗯嗯,先这样,咱们保持联络……”
……
“钱允亮!现在!立刻!把你的人分三路,去找一个人……叫梁世靖,笑笑已经把资料发你了吧?他在本市的三套房产,这三个地方要是找不到人,就查他可能落脚的地方,总之,务必把人给我找出来……不,不抓,先盯住……”
……
“小赖,怎么了?……红色马自达停郊区了?后备箱里编织袋拿出来了?干什么呢?挖坑?看清楚了吗?确定是埋尸?……不不不,别轻举妄动,让他们埋……等下这样,你那儿不是有两组人吗?一组继续跟踪,留一组挖坑,甭管埋的什么,统统挖出来带市局去……现在不行,等时机成熟了,咱们统一收网……”
……
“两个歹徒交代了吗?……没杀人的那个交代了?行,有一个愿意配合就行……就一点,你们注意,万一有同伙给他俩打电话,让愿意配合的接一下,他俩被捕的事不能暴露,要抓团伙头目……
让网监科的盯一下,咱们今天行动还是弄出了点动静,我怕有好事的邻居在网上乱发消息……现场也留人看一下,万一有同伙回去……总之绝对不能走漏风声。”
第229章 瓶中物(9)
看着吴端忙活,闫思弦有些刮目相看。
人脑毕竟不是机器,想要做到如机器那般多线程管理,且不遗漏不出错,需要精神高度集中,以及长期训练。
扪心自问,若这些事落在自己肩上,恐怕很难做到吴端那样有条不紊。
他必须承认,在组织协调上,吴端的确有着过人之处,他这个比自己高一点点的正职,当之无愧。
待交代完一圈,吴端又在脑海里将整件事过了一遍,补上一个向赵局的汇报电话,有询问了通知受害人家属的相关事宜,才终于有了一点空挡时间。
一闲下来,精神稍微放松,肾上腺素水平骤降,显得他整个人都不太有精神。
他坐在医院走廊边的塑料椅上,过分安静。
塑料椅很小,显得吴端手长脚长,有点局促和滑稽。
闫思弦在他身边坐下,并不打算开口打扰他的短暂休息。
吴端却突然道:“你问什么来着?”
闫思弦一愣。
吴端道:“就是冲进去之前,在楼门口,你问我什么来着?我没顾上回答。”
“哦,那个。”闫思弦其实已经想明白了那个问题,却还是道:“我问你,就放任三角眼带着一群老头老太太走?怎么不就地把他也抓了。”
“哦。”吴端搞清了闫思弦的问题,但此刻他的大脑仿佛处于休眠状态,过了几秒钟才想起回答。
吴端刚要张口,闫思弦却道:“我犯蠢了,那群人危害性最小,人数又太多,理应放在最后,等行动统一收网,万一大爷大妈在小区里闹起来,走漏风声就不好了。”
“理论上是这样。”吴端道。
“理论上?”闫思弦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有摸不透吴端想法的时候。
吴端笑笑,“我当时的想法是,一群大爷大妈,还是悠着点,贸然抓捕,万一吓出一个心梗的,咱俩都脱不了干系。”
闫思弦:好有道理的脑回路。
吴端想在椅背上靠一下,可那塑料椅的椅背形同虚设,他将将能靠上个腰,换了两个姿势,都觉得别扭,干脆站了起来。
“你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吗?”吴端问道。
闫思弦:“什么意思?”
“我记得你来市局以后,咱们还没碰上过团伙案——疯子团伙那个暂且不算。
就像红心联盟那个小王说的,这是一场持久战,得花大量时间,把传销组织成员一个个挖出来,还得固定证据,最后统一收网……总之……”
闫思弦突然打断他道:“要不你去车里睡会儿,我帮你盯着,等能刘建伟情况好点,能接受询问了我叫你。”
吴端一摆手,“不用,这才哪儿到哪儿,喝瓶红牛就好了。”
闫思弦一看劝不动,便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不就是持久战吗?怎么,瞧不起人啊?你打听打听,爸爸的特点就是持久。”
要不是吴端的大脑处于半休眠状态,他绝不会一分钟后才反应过来闫思弦开了个黄腔。
闫思弦都把这茬事儿忘了,吴端才一惊一乍突然道:“我擦你说什么呢!”
闫思弦:您这是哪一出?
吴端:“那种事儿还能打听,你他妈是不是已经驰名国内外了……”
闫思弦流下两条宽面条眼泪。
做为一贯的天赋论者,闫思弦突然发现,讲骚话也是需要天赋的,在这一点上,吴端的天赋显然略优于自己,以至于吴端经常可以一句话秒杀他。
重要的是,最近吴端仿佛有了天赋觉醒的苗头。
老天爷啊,这究竟是为什么?
老天爷: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闫思弦低头叹了口气。
吴端只当他是在为案情苦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习惯就好了。”
闫思弦:“……”
……
最先传回消息的是赖相衡这一路人马。
“吴队,人挖出来了!是苏明,脖子上有勒痕,都勒破了,应该是被……呃……”
吴端补充道:“铁丝?”
“对对对!应该就是那玩意勒的!”
因为赖相衡这一队的任务已经没什么悬念,也没多少值得汇报的内容,简短聊了几句,吴端交代让他的人盯好红色马自达,便挂了电话。
吴端感慨道:“今儿晚上又有貂芳忙的了!”
闫思弦:“你是不是还挺高兴?”
“我又不是变态,死人了还高兴得起来。”
“至少不用去劝跳楼的了。”
“说起这个,”吴端道:“笑笑又要回网监科忙了,今天协助咱们行动,还是赵局特批的,最近咱们能自己查的小事,就别去找她了,走程序,就是慢点。”
“那可不是慢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闫思弦立即表达不满道:“网监科又要搞什么事情?”
“查封非法赌球网站。这样的网站,在全国至少上百家,所涉赌资数十亿,就跟你曾经碰见过的黑网站似的,赌输了算你的,赌赢了它赖账不给你钱,不知道搞得多少人跳楼——真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赌赢了拿不到钱,心态一崩要跳楼的。
尤其最近,临近世界杯尾声,赌球越发疯狂,全国公安网监科联合,要搞一次大行动,上头把标语横幅都发下来了。”
“标语?”闫思弦自然觉得十分新鲜,“什么标语?”
“大干15天,讨回球迷血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