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327)
一边喊还一边连退了好几步,躲开了吴端。
“别过来!我身上沾血了。”
吴端看清了闫思弦的后背,在被割破了的手术服和防护服内,的的确确有一层防刺服,他终于听从闫思弦的,停下了向前冲的脚步。
直到此刻,吴端的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他反复问自己:没事吧?没事吧?……没事了吧?……
可他还是不太敢确定那个答案,他的心还在悬着。
闫思弦简单粗暴地拽掉了最外一层的手术服和手套,又脱了防护服,确定自己身上没有沾血,才向吴端走来。
走到现场边缘一处没血迹的地方,脱掉了鞋套,又摘了最后一层手套,他才终于走到吴端面前。
闫思弦脸色不太好,刚刚那一出,确实吓得不轻,心脏都漏了一拍。
而且,太特么疼了。
防刺服虽然可以有效防止锐器刺伤、砍伤,但毕竟还是要承受力道,此刻闫思弦的后背就是一阵剧痛。
他上车,不敢去靠椅背,只躬着身大口喘气缓解疼痛。
“我看看。”吴端也跟上车,先帮闫思弦脱了防刺服,又轻轻掀开了他后背处的衣服。
只见被刺的位置已经有了一小块乌青。
吴端“啧”了一声。
“没破皮吧?”闫思弦有些紧张。
“没没没。”吴端怕他自个儿吓唬自个儿,赶紧安慰道:“走,下车,咱们去村派出所要点热水,给你热敷一下,淤血散得快。”
两人一下车,便看到刑警们正将那袭击他的年轻歹徒往车上押。
为了防止他咬人,年轻歹徒被强行戴上了口罩,还是好几层。口罩并不是挂在他的耳朵上,而是拿绳子在脑袋后面勒了一圈,勒得挺紧,不上手肯定是挣脱不掉。
年轻歹徒恶狠狠地瞪着闫思弦,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人。
闫思弦压根不去看他,只对负责押解的刑警道:“把人看好了,都给我提起十二分精神,着了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
交代完,闫思弦才毫不在意地指了指那年轻歹徒。
“我跟市局支援沟通过了,让他们来的时候带精神病院给病人用的那种嘴套——对,就是避免精神病人咬人的东西——等会儿来了就用上。”
“草你妈有种你过来……单打独斗……”年轻歹徒冲着闫思弦骂骂咧咧。
闫思弦连一点余光都不肯给他了。
村民淳朴热心,尤其是,许多村民刚刚目睹了那惊险的一幕,都为闫思弦揪着心,见他从车上下来,并无大碍,也不知谁带了头,鼓起掌来。
村派出所很快便准备了热水,闫思弦趴在沙发上,热毛巾敷上后背的淤青,很是舒坦。他当然不会忘记任务,对着耳麦道:“孟昀家里什么情况?还有人吗?有没有看见血罐子?”
“刚安顿下嫌疑人,留了一半人看守,现在去查看孟昀家里……”
耳麦里传来刑警组长钱允亮的声音。
“到门口了,准备进门,大家小心,等下我先进,你们……”
突然,“轰”得一声巨响。
紧接着,耳麦里传来几声惨叫,又叫又骂。
闫思弦一骨碌从沙发上爬了起来,透过派出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只见孟昀家的方向冒着黑烟。
闫思弦拔腿就往外跑,吴端紧跟其后。
两人几乎是同时冲着耳麦喊道:“钱允亮!小钱!什么情况?……报告伤亡情况!马上!”
几乎每一名刑警都在朝着孟昀家跑,每个人都大呼小叫地询问着同伴的情况。
每个人都红了眼睛。
有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谁在负责看守嫌犯?”吴端道:“你们不能离岗。”
吴端的声音沉稳,但每个人都能听出这沉稳背后的狠厉。
如果有人出事,他绝不会放过这三个畜生。
刑警们沟通的频道里短暂地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酝酿情绪,每个人都用沉默表达着某种决心。
终于,闫思弦和吴端跑到了起火地点。
大火已经窜出了门窗,两名满身满脸黑黢黢的刑警,正架着一人艰难地往院子外头走。
是钱允亮!
“还有人吗?啊?里面还有没有人?!”吴端大声问道。
闫思弦已经开始清点人数。几秒种后,他终于给出了一个好消息。
“都在外头,咱们的人都在外头。”
钱允亮满脸的血,额头处肿起一个鸡蛋大小的包,衣服前襟处被烧得破破烂烂。
吴端伸手摸他的颈部脉搏,感觉到脉搏十分有力,这才看向将钱允亮架出来的刑警。
他们惊魂未定,讲述道:“烧倒是没烧着,爆炸的瞬间我们离门还有两三米,组长是被炸飞的门框砸着脑袋了……”
……
警车内。
轰鸣声响起的瞬间,那年轻歹徒先是激动地“啊啊”直叫,接着便是狂笑,他想拍手,可手被拷在了身后,便干脆在身后拍着手,晃得手铐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
眼看负责看守他们的刑警睚眦欲裂,他笑得更欢了。
孟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似乎已经认了命,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
周总只知道哭,他已吓得尿了裤子,坐都坐不住,直往下出溜,没了人样。
第399章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8)
救护车是跟火警一同赶到的。
钱允亮被抬上车时依旧昏迷,脸色煞白,吴端看着他,只觉得情况不太好,便当仁不让地跟着上了救护车。
赖相衡也也沉着脸上了救护车。
自打钱允亮被人架出来,赖相衡便一句话没说过。他们在警校就是同班同学,关系类似吴端和李八月。许多次任务都是他们一同配合完成的。这一点,整个一支队有目共睹。
闫思弦一直在打电话,直到救护车离开前,他报了一家医院的名字,对吴端道:“眼下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正在那儿等着你们,赶紧去。”
赖相衡红着眼睛,向闫思弦道了句谢。吴端只点了点头,表示医院那套流程自己门儿清。救护车风驰电掣地离开了。
消防官兵有条不紊地救着火。
农村的老砖瓦房,易燃物有限,加上冬日里到处都是积雪,火势并不能蔓延,很快就被控制住。
约莫半小时后,明火已被彻底扑灭,三名消防战士进入了火场。
“有人!死了!”一名消防战士喊道。
“别动尸体!”闫思弦在外面喊道
待他跟消防的领导沟通了情况,消防战士也穿了防护服,才将三具尸体抬了出来。
自家娃娃自家心疼,在现场只会消防工作的领导不断叮嘱着战士们,务必小心别受伤。
三具尸体横在院子里的门板上,两男一女,皆是骨瘦如柴,面部皆被烧毁。身体也有不同程度损伤,其中两具尸体躯干正面被严重灼伤,正冒着油。
他们被抬出来,空气里便有了一股熟肉的香味。
味儿是真香,但也真叫人反胃。村民们大概是嫌这味道晦气,终于开始散去。
消防战士们戴了耐高温防烟尘的面具,屋外的人就不大能听清他的话了。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猜测:
他们好像找到了一只煤气罐,那煤气罐好像开着阀门呢,因此听到的爆炸声是煤气爆炸……起火点就在床上,有人往三名死者身上倒了汽油之类的助燃物……
“收队。”闫思弦率先道。
故意纵火,已经毫无悬念。更细致的火场分析工作,应当由更专业的火警来完成,他们此刻的任务是将尸体和嫌疑人一同带回市局。
到了市局底下停车场,有刑警一下车就问闫思弦道:“闫队,审吗?”
“晾着去。”闫思弦并未跟众人一起下车,他不放心,想先去医院看看钱允亮的情况。
初步检查该出结果了,吴端还没给他打电话,难道情况不好?
就在闫思弦准备启动车子时,手机响了,是吴端。他立马接了起来。
“怎么样?”
“刚做完CT核磁,片子上看没问题,还得住院观察。”吴端道:“脑震荡比较严重,颅骨骨裂,好在脑部没有器质性损伤,人刚醒,嚷嚷着头晕,医生说这伤得靠养。”
“烧伤什么情况?需要我找找烧伤外科的医生吗?”
“三个人都检查过了,没有烧伤。”
“行,那我……就不过去了?”
“甭来了,我在这儿盯着。”
闫思弦道了“有情况随时联系”,又道了“再见”,准备挂电话时,吴端提醒道:“哎,你小心点。审讯那些人,小心点。”
“嗯。”
吴端又嘱咐道:“他们净憋着报复社会,指不定还能干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儿……”
“我知道。”闫思弦勾了下嘴角,“你放心,在惜命这件事上,我向来无所不用其极,有必要得话,我会穿戴好防护服,全副武装地进审讯室。”
“好。”
挂了电话,闫思弦下车,冲正在押解嫌犯的刑警喊道:“现在就审!人直接带审讯室去!”
年轻歹徒。闫思弦对他最感兴趣。一路上他都在冲警方叫嚣炫耀,钱允亮受伤,命悬一线,他得意极了。
若不是有执法记录仪,刑警们真想让他尝尝私刑的滋味。
闫思弦去审他,的确穿了整套防护服,还戴了口罩和护目镜。场面有几分滑稽。
年轻歹徒见到闫思弦,毫不掩饰鄙视和嘲笑。
“这么怕死,进来干什么?”
“人人都怕你,这不是你想要的吗?”闫思弦大喇喇地坐在那年轻男人对面。
男人这说法或许并不合适,说他是个少年也不为过。
他看起来的确十分年轻,就连嘴角的胡须还只是些绒毛罢了。但看相貌,是那种长得很好看的大男孩儿,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就能迷住小姑娘那种。
“还在上大学?”
对方“切”了一声,不屑回答闫思弦的问题。
闫思弦将一只装在证物袋里的手机放在了桌上:“虽然那个群好几个月都没打开过了,但你确实在群里。
师大声乐专业17级02班。这是你们的班级群吧?
我往你们学校打过电话了,很快就确定了你的身份,邱柏儒。”
在闫思弦说出他的名字时,年轻人第一次露出了恐惧之色。
他之所以无所畏惧,因为始终藏在身份不祥之后,他的为非作歹并不会被具象到某个姓名身上,更不会波及与这个姓名相关的亲友,更不会被在现实中知道这姓名的人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