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种田](87)
王墨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这里头有着让他踏实的笃定,他点了点头:“嗯。”
玄鳞抱着王墨又行了一段路,就听一阵哗啦啦水声,平静的潭面掀起一阵波澜。
不多会儿,一头巨龟打潭里浮了上来,快要上岸时,青烟四起,巨龟化作了白发白髯的耄耋老人。
老头儿颤颤巍巍行了过来,到玄鳞跟前,躬身行了一礼:“主上。”
玄鳞懒懒应了一声,就听窸窸窣窣一阵响,怀里小哥儿攀紧了他的颈子,玄鳞凑近些问道:“怎么了?”
王墨自汉子怀里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瞥一眼老头儿,又将头埋了回去,他支支吾吾道:“你、你俩一块儿骗我。”
玄鳞受伤那会儿,他俩合起伙来骗他,他记得的。
老头儿一听,忙走上前,隔着两臂的距离停下步子,缓缓鞠了一躬,他颤声道:“小公子,当日是老夫信口雌黄,给您赔罪了。”
王墨脸上一红,他长这么大,还没有满头银丝的老者给他赔过罪,可担不起,他指头收紧了,慌里慌张地应了一声:“我、我没怨您。”
打在颈子上的呼吸温温热热,玄鳞忍不住笑起来,颠了下手臂,给人往上抱了抱,他温声道:“小墨,抬头。”
闻言,王墨听话儿的爬起身,就见二三十丈外的丛丛树影下,满满当当站着男女老少,足百余人。
人头黑压压的,这些人有的身材高壮、肌肉虬结;有的身姿纤长、柔若无骨,可无一例外全都一脸兽相,尤其那双眼,在沉沉黑夜里犹如萤火,发着幽幽的光。
人群见玄鳞看了过来,齐齐垂首躬身,呼喝声回荡山野:“拜见主上、王公子。”
王墨从没见过这大的阵仗,他心口子一慌,身子都绷紧了。就连脚边的狗子也嗅出了不寻常,呲着犬牙,喉间发出阵阵低吼。
玄鳞见王墨害怕,忙朝人群抬了下手,顷刻,人头攒动,脚步声四起,做鸟兽散了。
灵潭归于平静,夜风温凉,徐徐吹来,王墨瞧向玄鳞,目光闪烁地小声问道:“这些都是谁人啊?”
玄鳞眉间轻轻一挑:“灵潭精怪,左不过是些虎豹豺狼、鹿马牛羊,与你见见,也让他们认认主。”
王墨睁圆眼,惊诧道:“认主?”
玄鳞不置可否,缓缓勾了下唇:“回去睡觉了,我的潭主夫人。”
灵潭无际,碧波千顷。
玄鳞一条妖蛇,从来枕水而栖,只在才化成人形那些年,心血来潮,在潭水边修建了一座宅院。
但蛇性放纵,住不惯这规整的屋舍,到后面便也废弃了,只这回过来,命人重新收拾了出来。
宅院很是气派,高门阔屋、玉石铺地、回廊曲折。
玄鳞抱着人一路行到了卧房,步上宽大的玉砌长阶,推门而入。
屋里头摆设齐全,夜明珠明润的光泽里,长桌、方椅、橱柜,应有尽有。
只这屋子实在太敞阔了,倒显得空荡。
最里头,是一张雕花木床,上头挂了金丝纱帐。
玄鳞伸手将帘子掀开,床上铺着厚实软垫、叠得齐整的棉花被、绣着繁花的软和大迎枕。
这场面,倒是比在吴家时还有排场,王墨瞧得愣住,小脸儿红扑扑的:“今晚上住这吗?”
玄鳞将小哥儿放到床上,伸手将他的鞋袜去了,跟着坐到了床边:“若你欢喜,成亲也在这儿,到时候叫人挂了红帐、换了喜被,洞房个三天三夜,无人敢扰。”
话音未落,玄鳞已然甩靴上榻,伸长手将王墨抱住了。
小哥儿脸色臊得通红,结巴地嗔道:“你、你净想着洞房。”
“是是是,我□□熏心、沉湎淫逸。”玄鳞的薄唇轻轻擦过王墨的脸颊,哑声道,“因为我心悦你啊。”
心悦你。
砰咚一声响,王墨只感觉心口子一震,他缓缓瞧去玄鳞,与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碰在一块儿,他抿了抿唇,又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我亦心悦你。”
红纱帐被扯了下来,被子蒙在头上。
胸膛相贴,玄鳞将王墨压实了,难耐地呼出一息:“若不是看在你腿疾未愈……”
他喘息着,尾音拖得好长,缠绵悱恻。
*
成亲被定在了七日后,不是什么「宜婚嫁娶」的黄道吉日,只那一日,玄鳞的婚服正完工。
一大夜,王墨睡得并不多安稳,他一直担心腿治不好,就算治好了,也赶不上七日后的婚期。
玄鳞并未多解释,只是将人搂紧了,说「信他」。
仿佛这信誓旦旦的两个字,足够王墨赌上所有的勇气。
日头升起,大地一片灿烂的金。
日光斜入进房里,穿过纱帐,洒在棉被上。
玄鳞早早就醒了,他单手撑着头侧身而卧,细长的手指圈着怀里小哥儿柔软的发丝,眉目间是说不清的温柔。
忽的,外头起了脚步声,离着门三两丈的距离,老头儿停了步子,他躬着身,缓声道:“主上,已经准备妥当了。”
玄鳞应了一声,垂眸又看了王墨好半晌,两指并拢,点在了王墨的眉心。
一道白光自指尖迸出,穿入了小哥儿脑中。
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上王墨的脸,玄鳞贪恋的、视若珍宝的久久不愿起身。
他垂下头,薄唇落在王墨的额头、眉眼、脸颊……直到他肉乎乎的唇,却停下了,玄鳞看着他,长指抚在唇瓣上,软声道:“这里先欠着,等我回来。”
他赤足下地,随意披了件褂衫,行到房门前,推开了厚重的木门,日光倾落。
院子里,白须老头儿手持琉璃瓶,躬身而立,见了人,恭敬地行了一礼:“主上。”
玄鳞看向他,沉沉“嗯”了一声。
老头儿眉心成川,捏着琉璃瓶的指头收紧了,艰涩道:“主上,真要如此吗?”
玄鳞没应声,他平静地看去远方,迈开了步子。
老头儿抿紧唇,连叹了数口气。
到底是不放心,沉沉“哎呀”了一声,颠着碎步疾追了上去。
长风入云,缥缈无际,将玄鳞未系紧的衣衫吹了开来,露出底下精实的肌肉。
他一路行至潭水边,停下了步子。
第七十七章
灵潭广袤, 日光穿透薄云,映在玄鳞肌理分明的胸膛上,他沉默地矗立, 仿若一尊石像。
骨节分明的大手朝向潭水缓缓展开,就见平静的湖面骤起波澜,奔腾着翻涌而上,紧接着, 浓雾四起,一柄小臂来长的短刀自潭心浮了上来。
长指收紧,短刀朝向玄鳞疾速飞去, “啪”的一声轻响,落在了他的掌心。
这是一把蛟尾骨刀, 长蛟化龙而去时, 留在水底镇守灵潭的。
蛟尾骨刀异常锋利, 几乎无坚不摧,就算坚硬如巨蛇七寸的护心之鳞,也抵挡不住。
修长的手指攥紧刀柄, 骨节处一片青白。
玄鳞轻轻闭起眼,再睁开时,已然是一双灿金的兽类竖目, 就连他的肩颈上, 也现出了片状蛇鳞。
忽然,身后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碎响, 老头儿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他双目震颤地看过去, 急声喊道:“主上!老夫有六成的把握,能治好那小娃娃的腿!还请您三思啊!”
玄鳞缓缓转过身, 他平静地看去老头儿,轻声道:“元绪,我们相识多久了?”
不待名唤「元绪」的老头儿开口,玄鳞轻声笑了下:“快一千年了罢。”
他垂下眼睫,指尖抚着蛟尾骨刀平滑如玉脂的刀柄,凉声道:“就算没有这颗金丹,本座依然是灵潭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