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种田](18)
今儿个赵茹怜在前院儿失了面,戏都没听完,就扯着帕子跑回了屋,她坐在红木方桌边,听着前院儿还在继续的唱戏声,眼泪成串儿的往下滚,收都收不住。
作践人,太作贱人了!拿她当个乐子耍!
她越想越气,哭声变作了咆哮,猛扑过去,将桌面的琉璃尊,摆架上的红珊瑚、翡翠菡萏全都砸在了地上,一时间天崩地裂,碎片崩得到处都是。
伺候的女使缩在角落里,吓得大气不敢喘。
忽然,木门被人推开了,吴庭澜的生母赵氏正立在外头,日光逆着打进来,映得她一张脸鬼魅般瘆人。
赵茹怜登时愣住,惊得手脚一片凉。
赵氏冷着脸步进来,她瞧了眼角落里的女使,偏了偏头,那女使便心领神会的夹着膀子出去了,临走前,还反手将门关严实了。
屋子里就剩了俩人,静得喘气声都清清楚楚,赵茹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张道:“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赵氏冷着脸,缓步走到她跟前:“你这是闹给谁看呢?”
她声音冷漠、凉薄,听得赵茹怜提心吊胆,她胡乱抹了把脸,再不敢哭了。
赵氏垂着头瞧她,一双眼寒潭似的冰:“你做什么了?”
赵茹怜不敢说,浓密的眼睫抖得厉害。
赵氏自鼻尖轻轻呼出一息,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都干了什么。”
他儿子房里的这几个,除了那不争气的正室男妻,其余的,没一个省油的灯。
她不是不知道,她们几个常去吴庭川的院子里说闲话儿,明里暗里讥讽炕上的那个不能人道,生不出孩子就没有靠山。
气得新纳进门的小娘子成日里抹眼泪儿,忍了不过半年,就和送菜的伙计偷摸搞在了一起,合谋着要私奔。
被发现时,她那包袱里塞满了吴家的值钱物件儿。
吴老夫人怒不可遏,连夜叫人拖到外头处置了。
那一夜,板子打肉声一下接着一下,小娘子哭叫得声嘶力竭,她骂吴家是要人命的虎狼窝,骂大爷不顶事、让她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这么羞辱的事儿,是个男人都忍不了,起初赵氏也以为,吴庭川会刨根问底的怪罪下来。
可是等了好些日,都风平浪静的没什么动静,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着这几个蛮妇胡作非为。
可是今儿个,那个三年没有下过炕的汉子,竟然出了院儿,还矛头直指赵茹怜,叫她怎能不起疑。
赵茹怜垂着头,咬得唇边一片白,她抖着细嗓:“夫、夫人,小女一直安分守己……”
“你安分守己?”赵氏嗤笑出声,“那吴庭川一个瘫子,你们几个挤兑得他二房偷了人,他都没多说半个字,若不是做了杀千刀的事儿,能逼得你这个小贱蹄子躲在屋里头闹?!”
赵茹怜抽抽搭搭的又想哭,可又怕赵氏凶她,吸了吸鼻子生生忍了回去:“小女也没做什么,只、只像往常似的说了两句嘴。”
第十八章
赵氏冷眼睨着人:“说了两句嘴?”
赵茹怜半分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都说了。
“你是说那个四房?”赵氏蹙着眉,嗤笑一声,“这吴庭川什么时候变了性子,喜欢男人了。”
*
灶堂子里,王墨正在煎药,半个多时辰了,汤水咕噜噜的冒泡,热气顺着被顶开的盖子边徐徐飘上来,药味又苦又涩。
王墨闻得直皱眉头,这黑乎乎的一碗下去,喉管苦到胃,半天都缓不过来。
他偏过头,正见孙婆子在院子里扫地,一把半人来高的大扫帚,扫一下,带起一阵风。
他跨过门槛,朝着孙婆子的方向喊了声:“孙妈妈。”
孙婆子停了手里的扫帚,转头瞧向王墨,恭敬道:“二爷,有啥吩咐吗?”
这院里做活儿的人不多,经过上回那事儿,贴身伺候爷的就更少了,平常时候,只有她和这个四房男妾在。
起初孙婆子也心存偏见,想着一个买进来的小,还是个农家哥儿,说不定哪天就惹了事儿被老夫人发卖了,她碍着身份,叫他一声“小公子。”
可处久了,她瞧得出来,这人是真心实意的待大爷好,她渐渐的不再叫他“小公子”,改作了“二爷”,这院儿里的主子。
王墨听不大习惯,伸手摸了把耳朵:“孙妈妈,没啥吩咐的,就是想问一嘴。方才我到头进院儿里听戏,瞧见娘子们手边儿都有个小银盘……”
孙婆子想了会儿:“那个啊,娘子们都爱吃这一口,您也想尝尝吗?”
……
王墨端着木托盘进了屋,和药碗一起的,还有一碟子蜜饯果子。
玄鳞听见动静,偏头瞧过去,就听“哒”的一声清响,木托盘被放到了炕边的矮桌上。
王墨伸手摸了把褥子,没见着湿:“爷,我扶你起来,咱喝药了。”
玄鳞一闻这汤药味,胃里就犯恶心,他闭上眼别开头,又在那儿装睡,蓦地,有什么抵在了他的唇边,王墨的声音软软的传了过来:“啊,张嘴。”
玄鳞也没瞧清是啥东西,只听话的张开了嘴,圆咕隆咚的,一股子甜,他话音含糊的问:“这啥啊?”
王墨坐到炕沿上,垂着头笑眯眯的瞧他:“蜜饯果子,甜嘴儿的。”
玄鳞嚼了嚼,是金橘果,外头裹了层蜂蜜,酸溜溜、甜丝丝的,说不清好吃不好吃。
“我知道那汤药苦,你不愿意喝,可有病咱得治呀。”王墨抿了抿唇,“今儿个到前头院听戏,我瞧见娘子们手边儿都摆了这个了,就托孙妈妈和管事儿要了些。”
玄鳞咽了口唾沫,耳朵尖有点儿红,就听这小哥儿又道:“往后喝药,咱就吃个甜果子,省得嘴里发苦,成不?”
玄鳞浓密的睫毛微颤,轻轻点了下头。
瞧人应了,王墨心里头欢喜:“那我扶你起来,咱喝药。”
王墨拿了两个软枕,塞在玄鳞腰后头,让他上半身仰起来。又伸手将矮桌上的汤药碗拿过来,垂头吹了吹。
屋里烧着炕,忒暖和,这汤药一时半会儿都凉不下去。
玄鳞的目光凝在那只药碗上,舌尖掠过发干的唇边:“太烫了,再放一会儿吧。”
王墨又吹了吹,黑乎乎的汤药漾起一层轻波:“吹吹就温了,太凉了更苦。”
玄鳞的右手捏着棉被:“小墨,咱晚上吃啥?”
王墨自碗里抬起头:“今儿个过节,方妈妈说家里开席,会给咱院里送吃食,还有元宵。”他将碗凑到唇边,小小抿了一口:“不咋烫了。”
玄鳞轻轻咳了一嗓子,不自在的道:“我饿了,不想吃席。”
汉子难得说自己饿了,王墨瞧着他:“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啊。”
玄鳞不大敢瞧人,目光闪烁:“做面吧,想吃你下的清汤面了。”
只要这人想吃、能吃,他啥都愿意做,王墨笑起来:“成,我给你做面去。”他将药碗放到矮桌上,嘱咐道:“汤药不烫了,你记得喝,嘴里要是苦得慌,就吃个果子。”
玄鳞咬了下嘴唇子,轻轻点了点头。
“嘎吱”一声响,王墨推门出去,又轻轻将门关上了。
玄鳞伸着颈子,瞧了许久,没见着人回来,才放心的躺回了炕上。
他偏过头,静静瞧了会儿矮桌上的汤药碗,和那碟子晶莹剔透的蜜饯果子,心口子擂鼓似的响。
这一整间屋子,都是王墨在打理,这小哥儿好干净,没两天就扫上一遍,他想藏个东西可难。
上回的那一碗,被他倒进了缠创口的宽布里,和着脏物一并塞进了渣斗,这一碗……
他打量了遍屋子,眼睛一瞥,瞧见了摆在炕边地上的那双兽皮翻毛短靴。
他一个瘫子,好几年没出过门,根本用不上鞋,老夫人怕他瞧了难受,叫下人将鞋都收了起来。
倒是今儿个他出院子,正穿了这双短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