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种田](30)
下人围了过来,提着灯笼照人。
映着跳动的烛火光, 他们瞧见王墨眉心的红痣, 讥笑道:“哎哟,还是个小哥儿, 做啥不好,要来吴家作乱!”
有人伸着指头戳王墨的头:“脑子不灵清, 吴家也是你能偷的?”
一大群汉子,拿他当个乐子耍。
王墨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即便已经恨的心口子狂跳,却还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急,只要等到爷出来,啥事儿都好分辩。
终于,抓他的家丁抬手给人一一挡开了,沉声道:“少生事端!快去报刘管事儿。”
有人回:“小五已经去了。”
“那他娘的就该干嘛干嘛!别在这聚堆儿!”
天色越来越深,初春的夜尤其冷,风一起,小刀子似的往衣领里钻。
王墨坐在地上,缩着肩膀直打冷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管事儿小跑着过来了。
他像是准备好的,穿得板板正正,身上一件儿薄棉袍子,脚上套兽皮靴。
刘管事儿提着灯笼凑到王墨脸前儿,灯笼的烛火光打在脸上,微微生着热。
刘管事“哎哟”一声:“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这可是三院儿的王小公子!”他扭头瞧着家丁,“你说是打哪儿瞧见的?”
家丁两手交叠在身前,恭敬道:“北面的巷子口。”
“天爷哎!”刘管事儿手拍着大腿,唱大戏似的,“才进门儿的小,是不能出吴家宅子的!余青,你快去报给夫人!”
家丁正要去,却又被刘管事儿叫住了:“这么夜了,夫人怕是早就睡了,去……去请赵夫人吧。”
吴家头进院儿的厅堂里,灯火通明。
仆随分站作两边,王墨垂着头,跪在正中间。
等了得有小半个时辰,赵氏终于姗姗来迟。
跟在她身边的,自然还有赵茹怜。
夜里风冷,赵氏身上披了件斗篷,手里揣着铜炉暖手,她抬腿跨过门槛,瞥眼瞧了下王墨,小步走到了主座上。
赵茹怜赶紧跟过去,帮着将斗篷放放好,就听赵氏的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王墨,这么夜了,你怎么会在巷子里?”
王墨缓缓抬起头来,与赵氏四目相接。
他虽然胆怯、懦弱,可他平生最恨无端的冤屈,他深吸了口气,开口道:“今儿个是我阿娘的祭日,我出门儿去祭拜。”
“你出门儿了?!”赵氏瞪圆眼睛,“你才进吴家几天,就敢坏了规矩,私下出门了!”
王墨瞧着她,平静地道:“我不是私下出门,我和爷说过的。”
赵氏将手搭在红木椅把上,冷冷哼了一声:“和爷说过?且不说你这话儿是真是假,就说这吴庭川点了头,你就不用守吴家的规矩了?!”
赵氏在吴老夫人面前,从不敢直呼大爷的名讳,到了私下里,这点儿顾及也没了。
王墨白齿咬着嘴唇边,眼睫轻轻垂下:“我不知道吴家有啥规矩,爷就是我的规矩。”
“反了天了!”赵氏一把手拍在椅把上,“刘全!”
刘管事儿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他跨进厅堂,弓腰垂首地站在一边,等着赵氏发话。
赵氏缓缓站起身,睨着王墨,怒斥道:“给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带去祠堂!跪上一夜,就知道什么是吴家的规矩了!”
*
三进院儿里,孙婆子在偏门边来来回回走了一个多时辰。
她又瞧了眼天色,都已经亥时了,这人咋还不回来。
不止她,屋里头那位比她还着急。
这一大天都没个好脸色,饭饭不吃,药药不喝,她稍稍多一句嘴,吴庭川就要凶人。
孙婆子急得热锅上蚂蚁似的,攥着两手,在门边一圈一圈地转。
终于,门外响了敲门声。
孙婆子心头一喜,忙抬腿跑过去,脸贴着门面,颤声问:“是二爷吗?”
“快开门!”外面一道急促声起,“是我,老周!”
孙婆子一愣,赶忙开了门,她探头瞧着黑黢黢的巷子,急问道:“二爷呢?”
“被家丁抓去了!”车夫直跺脚,“吴家的家丁!”
“你说啥?!”
两道人影,躬着身,小心翼翼地行到了卧房的石阶下。
孙婆子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上了石阶,站在屋门口子,屈起两指,轻轻敲了敲门。
好半晌,里头传来一声低沉的“何事?”
玄鳞的声音不大,也没表现出多少怒意,可就是吓得门口两个吊着嗓子,大气都不敢喘。
孙婆子咽了口唾沫:“大爷,二爷回来了。”
炕头子,了无生意的汉子蓦地掀开了眼皮:“回来就回来,报什么报,让他进来!”
孙婆子慌地搓了搓手:“二爷、二爷被家丁带走了!”
好半晌,里头都没有人应,只有夜风吹着院墙外头的树枝子,唰啦啦地响。
孙婆子也不敢出声,就那么静静地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头人开了口:“进来说话儿。”
门轻轻开了一道小缝,俩人夹着膀子进了屋。
屋内只炕边的矮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一进风,火光轻轻颤了两颤,映得屋子明明暗暗。
这是周平时隔三年,再一回见到大爷吴庭川。
他哆嗦了两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砸着地面:“爷,我没给人看好,您罚我吧。”
玄鳞叹一口气,这人他不认得,该是吴庭川的旧相识。
前几日打他知道王墨要出远门,便叫孙婆子去寻个信得过的车夫,孙婆子头一个想到了他。
这人早些年跟着吴庭川出海走货,受过他颇多恩惠,吴庭川出事儿后,他也自此洗手不干,做起了车夫。
玄鳞偏着头,沉声道:“起来说话儿。”
周平又跪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抬起头,见炕上人没恼,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
他半点儿没敢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玄鳞越听,眉心皱得越紧,他瞧去孙婆子:“你去前院儿,找方婆子,让她把老太太叫过来。”
孙婆子以前在老夫人跟前做活儿,最清楚这妇人的威严。
她牙齿咬着唇内,抖着嗓子道:“大爷,天色这么晚了……”
“我叫你去!就说是我找她!”
孙婆子心头一颤,忙连声应下,颠着碎步出了屋子。
高门大户,就连两院儿之间的围墙都无端的高。圆月一轮,顶在头上,映得砖瓦森白的凉。
孙婆子到前院儿时,房里已经熄了灯。
她不敢扰着人,可又担心王墨,鞋底板在地面上磨了好半晌,才走到方妈妈的屋前,轻轻叩了叩门。
屋里一阵窸窸窣窣响,紧接着,油灯光亮了起来,方妈妈披了件儿衣裳,提着油灯开了门。
孙婆子将来意说说清,就听方妈妈“哎哟”一声:“不得行啊,老夫人已经睡下了。”
孙婆子手指头相互摩挲,搓出一层凉汗:“是大爷叫我来的,说他有事儿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