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种田](34)
玄鳞也不是真的不想吃饭,只是王墨不在,他确实没什么胃口。
他从来不是个好脾性的人, 旁的说上两句他就来火,也就这个小哥儿,他乐意听他软乎乎的絮叨。
王墨见人不说话,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 眼眶子通红。
玄鳞最瞧不得他哭,那模样让他心口子疼, 他沉沉呼出口气:“不了,吃饭, 也喝药。”
王墨这才点点头,转身往灶堂跑走了。
王墨出去时, 雷声已经停了,连雨都小下去不少,只是风还大,将屋檐上的积水往地上刮。
天色已经很晚了,嘈乱的后院儿祠堂都安静了下来,他却跑进灶堂里,急急忙忙地生起火来。
王墨本意是想烧水洗把脸,这么一来,还得单做一顿宵夜。
夜里吃硬的东西不好消化,软软糯糯的疙瘩汤正合适。
他烧了一锅子热水,拿着瓷碗,到面袋子里舀了小半碗的白面,再兑进去一瓢子井水,用筷子搅打成面絮子,下进了热气腾腾的锅里。
待到面絮子半生不熟了,王墨将打好的鸡蛋下进去,木勺搅一搅,汤面很快漂了层黄澄澄的蛋花。
他又烫了两根青菜,待到熟透了,盛进了碗里。
玄鳞一大天没瞧见人了,心里毛毛躁躁的,等了好半晌,王墨终于推门进来了。
小哥儿手里端个木托盘,轻轻落在了矮桌上,低头一瞧,托盘上头放着一大碗一小碟。
王墨才从外头回来,身上一股子寒意,他伸手到嘴边呵了口白气:“一天不吃饭,人都得饿坏了,我做了疙瘩汤了。”
玄鳞瞧着这小哥儿,方才还和他生气,这会儿又给他端了吃食,他蓦地想起句老话儿「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他咂摸咂摸,心里头美滋滋的。
王墨坐到炕沿上,伸手将疙瘩汤端了起来。
玄鳞一手握着木头把手,坐得板板正正地等着人喂。
汤勺在碗边轻轻刮了刮,送到了汉子嘴边。
玄鳞轻轻张开口,将裹着鸡蛋花的面疙瘩吃进了口中。他一大天没吃饭了,胃里空落落的,这汤吃得他浑身都暖和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王墨也一大天没吃过饭,轻轻移开头,抬眼瞧着他:“你也吃。”
“我不吃。”王墨刮他一眼,“我饿死我自己。”
玄鳞:“……”
他咽了口唾沫:“再不会了。”
见人还没好脸色,声音放得可软:“这碗我好好吃,你也吃一口。”
王墨鼓个小脸儿,瞪他好半晌,张嘴吃了一口。
玄鳞偏头瞧着他,狭长眼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他勾唇淡淡的笑:“不气了吧?”
王墨摇摇头:“你好好的,比啥都强。”
玄鳞伸手拍了拍墙上的木头把手,一阵脆响:“都能自己坐着了,还不好?”
“好。”王墨放下手里的瓷勺,拿起筷子到托盘的小碟里夹了下,“张嘴。”
玄鳞听话儿的张嘴,嚼了嚼,又酸又脆。
他没吃过这东西,酸得眉头都皱了起来:“这什么?”
王墨赶紧舀了一勺疙瘩汤到他嘴边:“我阿姐带的萝卜干,我昨儿个给腌了。”
说着,他也夹了一筷子进口里,醋放多了,是酸。
他眯着眼睛,酸得牙颤:“哎哟好久不腌了,拿不准味儿了。”
玄鳞瞧着他,抿着唇笑,他抬抬下巴:“喝两口汤。”
一碗疙瘩汤,俩人你一口我一口,碗很快见了底。
王墨舀起片青菜叶子到玄鳞嘴边,却见汉子偏开了头。
玄鳞一条蛇,向来不爱吃菜叶子,就算成了吴庭川,也改不了习性。
王墨皱皱眉:“这大个汉子了,咋还挑食呢,以后可不行了啊。”
他张开嘴,将青菜叶子吃进了口里。
吃过饭,王墨自炕沿边站起身,将木托盘端起来,抬步正要走,却又停住了。
他手指头抠着托盘的边,忖了好半晌,才朝向玄鳞支支吾吾地开了口:“爷,我有个事儿想问。”
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弄得玄鳞跟着紧张起来,他看向他:“你说。”
王墨抿了抿唇:“那啥……我每日做饭,都得等人送菜才成,有些菜放不得太久,只能当天吃。”
玄鳞没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想着难不成是王墨嫌做饭麻烦,不想做了?
不做也成,前院儿送啥他吃啥便是,前头那三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王墨有点儿心虚,不知道该咋说,那园子毕竟是爷他正妻留下来的。
他一个小,说这话儿是挺不知道天高地厚。
王墨的鞋底在地上磨了磨,跺了跺脚:“哎呀没事儿。”
说着就要往外头跑,却听身后汉子喊他:“小墨,回来!”
王墨顿住脚,端着木托盘磨磨蹭蹭又回来了。
玄鳞目光沉沉的瞧着他:“到底怎么了?”
王墨抿了抿唇,瓮声瓮气道:“院里那小园子,我想种菜。”
玄鳞:“……就这事儿?”
王墨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随你用。”
小哥儿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啊?”
玄鳞隐隐觉得不对劲儿,这么点小事儿,至于他这般小心翼翼?
他眉心蹙起,问道:“就一个园子,为什么不直接用,还要来问我?”
王墨的手指头抠了抠木头托盘:“那是、那是你给俞娘子弄的小园儿,我肯定要问过你啊。”
俞娘子?
玄鳞想了好半晌,才从模糊的记忆里搜寻到这么个名字,似乎是吴庭川那个和离了的正头娘子。
他看向王墨:“你是觉得吴庭川,不、不……你是觉得我还惦记着她,所以那破园子用不敢用、问也不敢问?”
王墨的白齿咬着唇,轻轻“嗯”了声。
玄鳞简直要气笑了:“为什么这么觉得?”
王墨垂着眼睫,目光静静凝着鞋面,不说话儿。
玄鳞轻轻叹了口气:“小墨,抬头看着我。”
王墨听话儿地抬起头,正对上汉子深沉的目光。
玄鳞道:“这院儿所有的东西,都随你用;我心里,从没惦记过别人。”
王墨愣了好半晌,那张皱皱巴巴的小脸儿慢慢有了笑意,他点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王墨新烧了锅水,待给玄鳞和自己都好好擦过一遍后,终于爬上了炕。
夜已经很深了,下过雨后更是格外的冷。
怕汉子夜里会尿,俩人一直睡在两个被窝,王墨将脚塞进被里,却没有急着躺下。
他伸手进怀里,窸窸窣窣声响,将那个捂了一大天的钱袋子掏了出来,轻轻放到了汉子手里:“十五两银子,你数数。”
他今儿个来来回回都在马车上,爷准备的东西齐全,他倒没啥地方要用银子。
玄鳞的大手缓缓收紧,眉心也跟着收紧:“怎么没用?”
王墨钻进被窝里,被子好暖好软和,他眯了眯眼,舒服地喟叹一气,懒声道:“爷准备的好齐全,没啥地方要花银子。”
玄鳞偏头瞧他:“那你怎么不自己攒着?”
他可瞧见过,王墨的小布包里,攒了一两多的碎银子,小哥儿宝贝得厉害,没事儿就拿出来数数。
他给的,倒是说还就还了。
王墨翻了个身,一瞬不瞬地瞧着他,一双大眼水润润的:“你给我这些银子,还有那多绸缎,就不怕我见钱眼开,跑了呀?”
玄鳞喉咙口子一紧,他最怕的就是王墨瞧见了外头的天地,热热闹闹的人群、一望无际的平野,再不肯拘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儿里,守着他这个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