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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蛇的小夫郎[种田](4)

作者:小鱼饼干 时间:2023-10-07 06:50 标签:种田文 灵异神怪 轻松 布衣生活

  可王墨却觉得够了、知足了,他唯一惦念的人在,就已经圆满。
  冷风掠着冬寒,呼啸山野。
  行了不知道多久,轿子忽然停了,紧跟着外头起了响,有婆子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咋才来呦,可给人好等!”
  天冷得紧,媒婆搓了搓手心,放嘴边哈出口气,白雾绕着脂粉味,混进寒风里:“张妈妈,您咋来了?以前都不迎的,这回是咋了?”
  张婆子甩着帕子摇头:“正月里成亲,头顶压太岁,老夫人嫌晦气呐!”
  “嫌晦气……干啥不等等再办啊?”
  “不能等不能等!”张婆子讳莫如深的瞧着她,小声道,“请高人算过的,只得这时候办。”
  候在一边的唢呐班实在等不及了,点头哈腰的凑过来问:“张妈妈,咱敲是不敲啊?”
  张婆子扭过头瞧他:“敲!往亮堂了敲!敲好了有赏!”
  “您瞧好吧!”
  唢呐声窜天而起,敲锣打鼓声震天动地。
  紧接着,轿夫嘹亮地喊:“起轿!”
  轿子稳稳地上了肩,王墨顺着被风吹开的小半片缝隙,瞧见了平坦的石板路,知道自己这是到镇子了。
  王墨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钱袋子,他深吸了两口子长气,俯低身唤道:“阿姐、阿姐你在吗?”
  “咋了小墨?阿姐在呢!”
  一阵脚步碎响,王娥才凑近了,就听“啪”的一声,靛蓝的钱袋子落在了地上。
  扛在肩头的轿子好高,王墨的声音自头顶轻轻地传来——
  “阿姐,你过好了,我才能安心。”
  “阿姐,我大了,你别担心我。”
  “阿姐你等我回,咱家好放鞭炮、办酒席!”
  王娥蹲下/身,将钱袋子拾起来,攥进手心里。
  再抬眼的工夫,轿子已经行出去好远。
  王娥逆着风追过去,却被迎亲的人群冲得散开。
  她抱着钱袋子边哭边跑,却如何挤不进去,身后的程铁柱追上来,将她拉住了:“阿娥,别、别追了。你拿、拿着吧,也好让他安、安心。”
  王娥缓缓停下步子,北风吹得她头发乱飞,她胡乱抹了把泪,朝着渐行渐远的轿子嘶声喊道——“小墨!小墨你好好的!好好的!”
  轿子里,王墨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四章
  日头落尽,天色擦了黑,轿子顺着偏门抬了进去,前头轿夫哑着嗓子喊——
  “头进门儿!花好月圆、琴瑟和鸣!”
  过了人声鼎沸的前院,越往里走越冷清。王墨一个四房,是不该闹这大动静的,却造化弄人的奏了一路的喜乐。
  唢呐一响,黄金万两,连带的周遭也热热闹闹,和正儿八经娶夫郎了似的。
  “再入院儿!长命富贵、金玉满堂!”
  哎呦可真敢胡想,脸皮都不要了!
  王墨暗啐了自己一口,他一个小,咋能有这登天的心思!这心思,害人呐!
  “落轿!”
  一声轻响,轿子应声落地,就听得外头婆子吊着老嗓子催了起来:“这才进院就当自己是个爷了?扭扭捏捏的不像样儿!”
  王墨弓着腰,急慌地出轿子,脚才踩着地,就被边上人狠扽了一把:“迎你进门呢,说白了就是伺候大爷的,旁的事儿不用你多管,大爷舒坦了,你也就舒坦了。”
  王墨忙点头,盖头轻晃,手心里一把汗。
  那老嗓子又开了口:“进了这个门,便是这屋里的人,心里得明白自己几斤几两,该做啥、不该做啥,别叫人抓了小辫子,到时候发卖了去。”
  王墨心里一紧,还没想明白被发卖的是二房还是三房,已经被七手八脚地推到了门边。
  紧接着,雕花木门“嘎吱”一声打开,王墨被搡了进去。
  又听“嘎吱”一声响,门被关上了。
  屋里好静,一点声响都没有,炕却烧得挺旺,热气扑人脸。
  王墨攥着红喜帕,在门边拘谨地站着,见没人理他,将盖头轻轻扯了下来。
  两根龙凤花烛立在门口子,泛着幽幽的红光。
  王墨瞅着花烛有点发怔,这花烛可是金贵,上河村里,也就里长儿子成亲时才点过,他阿姐明媒正娶,都舍不得用。
  他一个小,能让这红烛亮堂一宿,也算是好命吧。
  王墨抽回视线,战战兢兢地往里头瞧。
  屋里头没点灯,挺暗,却挺大,家具摆设也齐全,炕头上应该是有人,被个挺厚的红锦被盖着,瞧不清楚脸。
  他有点儿害怕,拿起门口桌台上的油灯,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两步,怯懦、慌张的蹭到了炕边上。
  烛火光微微颤了两颤,王墨垂眼去瞧,褥子、被子都是新的,红艳艳的绣着鸳鸯牡丹,而吴家大爷正直挺挺地躺着,闭着眼,也不晓得是不是睡着了。
  王墨不敢扰着人,就那么举着油灯傻乎乎地站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许是他的目光太灼热,炕上人忽的睁开了眼,王墨心口子一慌,“啪”的一声,油灯掉在了地上。
  他赶紧蹲下去捡,头都要埋进胸口里,方才那一眼……实在太骇人了。
  那是一双久病卧床的眼睛,涣散、无神,带着模糊的暗光,像是生了绿藻的潭水,混混沌沌的,在那张面黄肌瘦的脸上,没有半点生气,和……和他阿娘临终前一模一样。
  王墨蓦地想起来,还没成亲那会儿,他听人说过,这吴家大爷没瘫时,也是个呼风唤雨的主,顶天立地的汉子,天南海北的闯,和胡人赛过马、同蛮子比过枪,一身的硬骨头。
  可才三年,就把人熬成了这幅模样,一把枯槁似的。
  正想着,一道嘶哑的声音自头顶传了过来:“我不迫你,你走吧。”
  王墨扶灯的手一顿,惊诧地抬起头,正与那双眼四目相接。
  有那么一刹,王墨真想站起来拔腿就跑,出了这个门,就是敞阔的天地。
  可是不行,他拿了人家八两银呢!就这么走了,他亏心啊。
  再说,他跑了能去哪儿,回了家再被王秦氏因为几两银子就发卖了?还是天南海北的漂泊,自此山水无故乡。
  王墨死咬着唇,浑身颤抖起来,他深吸了数口子长气,“砰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我会好生待您的,爷。”
  炕上的汉子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自喉间发出一声嗤笑:“好生待我?”
  *
  灵潭有蛇,足千岁,通体玄色,鳞大如盘,不知其长也,呼风唤雨,夙为蛟之。
  而玄鳞,就是这条妖蛇。只不过眼下瘫在了炕上,再没了以往的气势。
  事情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蛇妖玄鳞修行千年,终于等来了渡劫飞升,一念成仙,一念粉骨碎身。
  雷霆万钧而下,黑海翻起千尺浪,玄鳞被天雷击穿,蛇身起火,扑进了海里,仓皇间,巨尾打翻了一艘货船。
  等再醒来时,已经是眼前的模样,名唤吴庭川,玉器行的大当家,却废人一样瘫在炕上,除了一条右臂,其余部位再无知觉。
  玄鳞无数次想催动体内的真气,可这破烂身子却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他千年的修为,付诸东流,只剩下半缕残魂,在人间苟延残喘,还不如死了算了。
  玄鳞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红色嫁衣的人,和前头的几个也没啥大分别,只是嗓子粗了些,一张死白的脸,两颊都瘦得凹进去了,就一双眼睛挺大,泛一层水光。
  他方才说什么来着?好生待他。
  呵……玄鳞暗自嗤笑,这话儿他听得都生厌了。
  好生待他,他刚醒那会儿,多得是人说好生待他,卧房门都没有阖上的时候,人来人往的可是热闹。
  有甚者,还没瞧见人影,就已经扯开嗓子嚎哭,替他咒骂天道不公了。
  可咋样,不过半个月,他这院子,再无人肯来,就连做活的老婆子,也阳奉阴违的耍手段。
  眼前这人,竟然说要好生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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