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种田](79)
他怕人不应,小声道:“我伤的挺重的,怕死了没人知道。”
“想死找个坑去死,别脏了我院儿!”王墨吼起来,眼眶子通红。
那模样,像个发了火的笨兔子,又凶又可怜,玄鳞真想不管不顾抱住他、塞怀里,可又不敢,只得轻轻松了攥紧的手,缓声道:“那我就坐这,不脏你院子。”
轮车声吱吱嘎嘎的响了起来,玄鳞知道小哥儿进了院儿,可好半晌,都没听着关门声。
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就见沉沉夜色里,王墨小小的背影。
平日里跑得飞快的狗子这会子磨磨叽叽的落在后头,它也不敢劝,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瞧着汉子。
见王墨进了灶堂子,玄鳞喉头轻轻滚了滚,做贼心虚地挪进院子,抬手将大门插好了。
他不敢往里头进,就靠着斑驳的矮墙,席地而坐。
不多时,灶堂里起了动静,锅铲打着锅壁噌噌的响。
玄鳞后脑抵着墙,想着小哥儿在做啥呢……
他想起在吴家的日子,王墨怕他没胃口,吃不下饭,换着花样给他做吃食,只要他肯开口,说啥都给他做出来。
俩人偎在炕头子,就着一个碗,你一口、我一口,腻腻乎乎的。
胸膛子的地方被龙爪抓得裂开,血止不住,生疼。
皮肉之伤,老龙没下狠手,玄鳞要想好,补两道内息就是,可他偏就放任不管,在王墨跟前装乖卖惨,赌他心疼。
眼皮越来越重,快要睁不开了,玄鳞颤抖着呼出口气,就听“哒”的一声轻响,紧接着,狗子的叫声在耳边响了起来。
玄鳞缓缓睁开眼,就见王墨冷着张脸,将筷子落在了瓷碗上。
手边的地面上,一只描花的白瓷大碗,里头是满满的疙瘩汤。
浓稠的汤面上,飘着黄白相间的鸡蛋花儿、绿油油的青菜叶,瞧着就好吃。
玄鳞喘息着看向王墨,哑声道:“小墨……”
王墨偏开头不瞧他,手伸进衣裳里,将一个圆咕隆咚的小瓷瓶掏了出来,凶巴巴的塞进了玄鳞怀里。
他再没理他,手扒着地面,一蹭一蹭艰难的往屋子里爬。
边上的狗子瞧了眼玄鳞,见王墨没往这边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汉子的手背,哒哒哒跑走了。
屋门“嘎吱”一声关上,一阵轻响,里头落了锁。
月光淡淡洒下来,映得大地一片白。
玄鳞垂着头,瞧着手里的那只白瓷瓶,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没舍得用,宝贝的揣进了怀里。
他将地上的碗拿了起来,瓷勺轻轻搅了搅,一股子香。
玄鳞舀起一勺进口里,疙瘩汤滋味浓郁,又香又鲜,滑进肚子里温温热热的,连带着指尖都暖和了起来。
他就知道王墨念着他,见不得他死,唇角止不住的勾起来,心里头美滋滋的。
屋子里,王墨难得点了油灯。
他穷得紧,抠搜惯了,最是舍不得点灯,平日里睡下得早,可今儿个却坐在炕头子,迟迟没有进被窝。
炕尾上,地蛋儿早都困了,毛乎乎的前爪交叠在一块儿,脑瓜搭在上头,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
王墨瞧着它,软声道:“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地蛋儿动了动毛耳朵,抬起眼皮,呜呜唧唧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门窗都关得严实,王墨瞧不着外头,可心里头惦记。
他一边恨玄鳞拿他做棋子儿,骗他揭黄符纸,一边又想着在吴家的种种,都是这人的好。
元宵节唱大戏,他拖着个三年没下过地的瘫身子,到前院儿找赵茹怜的茬,就为了给他撑腰。
祠堂那一夜,也是为了他,他给了管事儿的一刀。
他放他出院儿祭拜阿娘,给他过生辰,让他养小狗,允他去学字……
可多可多,都是因着汉子,他才能在吴家过得这么好。
眼泪顺着眼角滚了下来,王墨吸了吸鼻子,慌忙伸手擦掉了。
他瞧着炕头子的厚实被子,想着入冬了,外头可冷。
玄鳞胸口子受了那重的伤,怕是得冻坏的。
他手攥成拳头,想着他咋那死心眼,也不知道睡到灶堂子去。
虽然也不咋暖和,但好歹避风。
正想着,外头忽然响起敲门声,一道苍老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王公子,您睡下了吗?老夫打灵潭过来,想和您打听点儿事儿。”
王墨一怔,手不自觉抠住衣边,咋又有人找他啊……
第七十章
地蛋儿听见动静, 动了动毛耳朵,自黑沉的睡梦里蓦地睁开了眼,警惕地“呜汪”了一声。
见状, 王墨忙伸手撑住炕面,费劲儿地爬过去,将狗子抱进了怀里,他手臂晃了晃, 软声道:“没啥事儿啊,你乖乖睡,我出去瞧瞧。”
地蛋儿甩了甩尾巴, 伸着毛脑瓜往他怀里钻,呜呜唧唧应了一声。
王墨瞧得心软软, 揉了把狗子的毛脑瓜, 将它轻轻放到炕上, 仰头应道:“来了!”
外头风冷,王墨披了件衣裳下地,爬坐到板车上, 打开了房门。
北风鬼哭狼嚎,自远山呼啸狂卷,刮得光秃的大地扑簌簌作响, 打得干枯树枝子不住的摇颤。
王墨冷得打了个寒噤, 搓了搓手,在嘴边呵出口白气。他心里头惦记着人, 趁着出来,忙偷摸着朝汉子躺的方向瞟。
提心吊胆的, 既怕他还在,又怕他走了。
可是夜色太深了, 黑黢黢的瞧不清人,他又不敢表露太多,生怕叫人瞧出来他心软,慌忙收回了目光。
大门口子,板车缓缓停了下来。
吱吱嘎嘎声起,王墨开了大门,就见个白胡子老头儿站在外面,估摸是上了年纪了,背有点儿驼。
王墨仰头看向他,狐疑着开了口:“老伯,这么夜了,您是有啥事儿吗?”
老头儿恭敬地福了下身:“王公子,我来接主上回去。”
王墨皱紧眉头:“您家主上是……”
“啊……就是住在您隔壁的那位,他寻药草受了重伤,本说定了今晨回灵潭休养,可这都子时了还迟迟不归,老夫怕他出事儿,特来瞧瞧。”
王墨心虚的挠了下颈子,支支吾吾道:“那、那您咋来我这儿了……”
老头儿瞧着他:“主上说将药草给了您,便回。”
王墨心口子一抽,怔愣地抬起头,目光闪烁:“给、给我?”
“是啊……”老头儿皱住眉,疑惑道,“您不知道?”
王墨咽了口唾沫,唇线拉得平直,他的手指头不自觉收紧了,平圆的指甲压在掌心,微微生着疼。
老头儿瞧着他的表情,不住的叹了口气:“哎呀,我就知道他不肯说!”
老头儿愁得直摇头:“老夫都同他说了,先问过你,待问好了,再去北海不迟,可他偏是不听!”
他气地跺脚:“北海什么地方,住着万年巨龙,脾气古怪得很,他为了那药草,和老龙周旋了三天三夜,伤在七寸,血止都止不住!都那样了,还要来寻你!”
王墨白齿咬着唇边,咬出一溜血痕,他哑声问:“是、是啥药草啊?”
老头儿瞧着小哥儿扭曲的双腿,不落忍地叹了口气:“给你治腿的。”
治腿……
王墨心口子猛地一抽,鼻头发酸,眼眶子通红,蒙了一层水雾。
怪不得那几日他没来找自己,原是为了他、为了他。
那血肉模糊的胸膛,是为了给他寻药草才伤的;今儿早晨同自己说要给他治腿,原是要付这么多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