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种田](71)
他叹口气:“成成,不上就不上吧,给你弄饭去。”
他伸长手,扒着炕沿爬下炕,才坐到板车上,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紧接着,汉子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王公子,醒了吗?”
王墨一愣,这声音,怕不是隔壁那户。
他抿了抿唇,应声道:“啊……醒了,可、可也太早了,我还没梳洗!”
“不碍事,你慢慢来,我等会儿便是。”
天爷啊,王墨仰头叹了口气,急慌慌地推开了屋门。
他到灶堂子,拿了洗脸的木盆,到水缸前接了半盆子清水,匆匆放到地上,伸手掬了把水。
深秋的清晨,冷得厉害,就这放了一大夜的水,冷不丁一摸,冻手。
王墨没敢耽搁,七七八八洗了脸,拿布巾子随意擦了擦,就扒着地出了灶堂门。
吱呀一声响,破旧的木门缓缓打开。
玄鳞正站在门口子,着一身靛青缎面的长衫,发间一柄墨色玉冠,显得人出尘的风雅。
王墨仰头瞧着他,咬了咬唇:“玄公子,您有啥事儿吗?”
玄鳞抬了抬下巴:“昨日瞧你水缸没水了,打了两桶来。”
王墨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才发觉汉子脚边落着两只大木桶,里头清泠泠的井水:“啊……多谢了。”
“那我提进去?”
王墨点点头,手扒着土面,稍稍让开了路。
玄鳞弯下腰,顶轻松地拎起水桶,熟门熟路地往灶堂子行去。
王墨偏头瞧着他,手指头抠了抠车板子。
大门外头的老槐树下,站着好一群人。
寻常日子里,也就妇人、哥儿爱凑在一块儿说闲话儿,而今倒好,还站了几个壮汉子。
不为别的,都是打井水边一道过来的。
几人抻着颈子往王墨院儿里瞧,凑着头叽叽咕咕:“真给那小哥儿送去了?”
“估摸是瞧着墨哥儿可怜,断了两条腿,打个水都不方便。”
边上妇人皱两道细眉毛:“那咋没瞧他把水往自己院子拎啊?顺道帮把手倒也罢了,这明摆着专门给打的啊。”
“可不就是专门打的,还给了丘子一两银子,叫放到大门口子才成呢。”
“因为啥呀?”婆子啧了两声,忽然想起什么般猛拍了把手,“我和你们说,那李家搬走的时候,屋里收拾的可干净,个破草席都卷走了。”
几人纷纷看过去:“那咋了?”
“这一位金贵的爷,光乔迁就挨家挨户送了米面蛋,可住进来,你见他买过啥家当?”
话音一落,几人连连摇头:“可不咋的……他睡哪儿啊?”
一时间,谁都不吭声了。
婆子目光深深瞧向王墨那户院子,狠咽了口唾沫,不能吧……
第六十三章
灶堂子里, 水声哗啦啦的响,玄鳞将桶里清水倾进大缸,盖上了盖子。
这大水缸不知道小哥儿打哪儿寻的, 旧得不成样子,缸边破了个口子,连木头盖子也是,裂着几道缝。
玄鳞伸手拍了下衣边, 将空了的木桶靠到角落,抬步出了门。
一人一狗正立在大门边,远远瞧着他, 那模样,等着送他回呢。
玄鳞全当没看出来, 抿了抿唇, 缓声道:“王公子……吃过饭了吗?”
王墨一愣, 手指头抠着车板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儿来。
他不是傻的,这汉子话里意思, 他听得出来。
可他一个哥儿,就算被赶出了吴家门,可人家压着他的身契, 他就还是吴家的人。
他也知道自己这模样, 两条废腿,干瘦的身子, 不多好看的长相,这俊这金贵的汉子定瞧不上他。
可不管咋样, 他都不该和他有那么些牵扯。
但眼下,他俩走得太近了, 这不成的。
王墨垂着头,白齿咬了下唇边,瓮声瓮气道:“吃、吃过了……”
玄鳞心知肚明他在躲自己,那模样,趴窝的兔子似的,被堵到家门口了,夹着两只长耳朵慌地直哆嗦。
他起了坏心思,偏不想顺他的心意:“灶堂都没起火,王公子吃的露水吗?”
王墨脸上红了个透,一路蔓延到颈子,他仰着头瞪他:“你、你想干啥呀?”
这小哥儿,向来不会生气,就算恼起来,也软绵绵的。
玄鳞心口子发酥,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来同你一道吃饭。”
王墨没吭声,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可是没底儿。
他眉头皱得死紧,这汉子……来他家也有点儿忒勤了。
*
这几天,王墨可是闹心,隔壁新住进来那汉子,有事没事就往他院里跑。
蹭饭、唠嗑,就算王墨不乐意同他说话儿,他宁可拉个小马扎,缩个挺高的身子坐在院子里吹冷风,也不走。
王墨明里暗里说了几回了,这人偏是装不懂。
昨儿个,说是来赔洗坏的碗,却兴师动众的送了一整套描花儿的瓷器,王墨不肯要都不成。
这回好么,他想赶人都开不了口。
还有他家地蛋儿,明明可威风凛凛一条狗。
以前见了生人,挺个胸脯子很能吓唬人,现下倒好,巴巴地跟在那汉子后头,也不知道拦门了。
王墨坐在炕头子,沉沉呼出口气,偏头瞧了眼外头。
再过两日,就该入冬了,天气日渐冷下来,他这张薄棉被不知道能用到几时。
打他摔了腿之后,不咋活动,身子骨挨不住冷,一见风就疼得厉害。
可也不知道怎的,这两天明明越来越寒,可他除了刚进被窝那会儿冻得直哆嗦,到后半夜,竟是从没冷醒过。
王墨想不出由头,只估摸是半夜里,地蛋儿钻进了他的被窝。
外头寒风越来越紧,顺着门缝子钻进屋里。
炕沿上油灯摇曳,烛影打在墙面上,晃了三晃。
灯油价贵,一小壶就得五个铜板,王墨不舍得用。
眼瞧着天色黑下来,快要到戌时末了,干脆偏头吹熄了灯,缩进了被子里。
炕上不烧火,被子里冷冰冰的冻人,王墨嘶了口凉气,环着手臂将自己抱紧了。
不多会儿,就听见“呜汪”一声狗叫,地蛋儿颠着小爪哒哒哒跑了过来。
黑黢黢里,王墨寻声望过去,软声道:“地蛋儿,上来。”
狗子滴溜个眼珠想了好一会儿,虽然怕那汉子凶它,可终究抵不过王墨软声软气的唤,甩着毛尾巴欢喜地跳上了炕。
它没敢进王墨怀里,卧到了炕尾,将王墨冷冰冰的脚压实了。
隔壁院子,玄鳞负手而立,站了好一会儿了。他去王墨屋里睡得多了,早摸出了小哥儿睡下的时辰。
瞧着院子吹熄了灯,缓缓抬起了步子。
玄鳞方行到墙根儿,边上的白胡子老头儿顶诧异地看了过来,以为他是夜黑寻错了方向,出声提醒道:“主上,门在这边。”
玄鳞冷嗤一声,一手抓住老头儿的肩膀,腾的一下凌空而起,下一瞬,稳稳落在了隔壁院里。
老头儿惊慌失措地伸手捧住心口子,颤颤巍巍道:“哎呀忒高忒高!老夫上了年纪了!”
玄鳞松开手,甩下袖子,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别装。”
话音方落,就听哒哒哒一阵乱响,紧接着,地蛋儿自门里疾奔了出来。
它闻见了生人的气息,小小的身子阻在屋门前,两耳贴着脑瓜,低声咆哮。
月光穿过干枯的树枝子,落在地上,照得狗子浑身泛一层浅淡的银光。
也照得它一双琥珀的眼睛,亮得吓人。
玄鳞怕院里动静太大,吵得王墨醒过来,忙走到屋门口,将开了道缝隙的木门关严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