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拒绝感化反派(199)
他们忌惮被人发现,说话声音都低不可闻。从这样小的声音里头辨认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话,江时砚一下没忍住,笑了一声。这一声过后,他旋即正色道:“我看他也是,一定是疯了。”向宿淮双体内拍入几道灵力,运转灵诀,破开一直扣在他灵脉之上的几道桎梏。
霎那间,宿淮双感觉灵台一松,丰沛稳定的灵力顺着灵脉奔涌不息,片刻不歇地开始修补他身上的伤口。他用一只手掌撑住地面,有些疲倦地等待体力恢复,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微微一凝。
片刻后,他状似无意地问道:“为何封了灵脉还能解开?”
江时砚在乾坤袋里找丹药,闻言不假思索地解释道:“这是江氏的封脉术,可自由封解,用来应对某些特定情况,绝不外传。不过,就算是外传了,不是江氏的人也学不会的。”
他找到了丹药,一手递瓶,另一只手的手掌向上摊开,掌心氤氲着一团极其纯澈的荧蓝灵芒。注视着这团灵芒时,江时砚的眼神十分虔诚。
“这是祖神的馈赠,藏在江氏后人血脉之中的神力。”
只是稍作展示,江时砚很快将手收了回去。唯独宿淮双的目光一直盯着方才他手掌放的位置,像是有些发愣。
江时砚道:“淮双,你发什么呆?快把这个吃了,我送你出栖鸣泽,不知江周什么时候会回来。”
宿淮双收回目光,抿了抿唇,随意甩了甩手将手腕上沉重的锁链震碎,接过了丹药瓶,从里头倒出一粒。他盯着掌心圆滚滚的丹药,默默想道:
师尊曾经用过的。这种封脉术。
在阿序身上。
此时多想无异,最重要的是先离开栖鸣泽。丹药入喉以后,宿淮双的状态好了不少,江时砚替他将眼下几道骇人的血痕擦拭干净,又帮他摘下束在身上的铁链,被他周身斑驳的箭伤吓了一跳。最后取下来的,是脚踝上的两只铁扣。
将浑身束缚尽数取下来以后,四周凛凛生威的锁仙柱化作光斑溃散了。待到光斑散尽,这块地方会重新变得空空如也,看不出一点锁仙柱存在过的痕迹。
江时砚在他身上拍了几张秘符,又道:“你的剑呢?知不知道你的剑在哪儿?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想办法帮你找一找,下次给你送出来。”
宿淮双摇了摇头,撑着地面站起来,勉强走了几步。
被捆得太久,他的腿早就僵了。此时忽然站起来,起初只觉麻木,走了几步之后,就开始麻痒刺痛。
他面不改色地走到房间角落一只高大的立柜前头,从里头取出送生背在身后。紧接着,江时砚领着宿淮双,无声地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这一打开,江时砚登时被惊得手臂一抖。
院中一只躺椅背对着门放着,一道白影正坐在上头,静静地翻动书卷,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在心中凝重无比道:江明衍居然还没走!
宿淮双显然也看见了。两人重新关好门,无声无息地退进房间里。整个过程动静轻微无比,谨慎无比。正思索计策之间,事态如有神助,酉临殿前忽然升起一阵喧嚷之声,隐隐混杂着“江明衍!你出来!”的愤怒呼声。
二人对视一眼,江时砚动了动唇,无声道:“是子琢。”
江明衍显然也听出来了,并且过不了多久,这阵声音就要奔到江周的院子前头了。若是他一人来还好办,可他发出的动静太大,引出了不少跟着劝阻的同族,一波人浩浩荡荡地往这边来。
很快,他合上书,从躺椅上起来,出了院门。他前脚迈出院子,后脚江时砚和宿淮双就已经掠出门,如同两条幽幽的鬼影,在走廊之下一闪而逝。
离开那座院子之后,两人择了一条小道,向渡生道那边飞奔而去。
一路避人避得心惊胆战,直到真正站在那落满楹花的石台上了,江时砚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
宿淮双道:“抱歉。”
江时砚却道:“不必道歉,你也是被抓进来的。但是你要记得,千万不能透露我家的位置——”
话未说完,宿淮双就干脆利落地抬起手掌同他立誓。立完誓约,江时砚总算放心了一些,指了指石台边上唯一一条小路,道:“沿着这里一直走,就能到九洲去。回去以后,记得尽快回上清宗!”
宿淮双郑重地点了点头,赤瞳微垂,向他无声一礼。
“今日之恩,我会铭记。”他道,“我走了,来日再会。”
同江时砚告了别,宿淮双沿着渡生道一路前行,走了不消一刻钟,再踏出一步,脚下忽然变成了黑色的荒漠,而身后生机勃勃的林海已然消失不见。
荒漠上飘行的死气见了活人,都如饿虎扑食一般冲撞上来,被宿淮双周身的灵力无声消解。入目之土,寸草不生,唯有恶鸦盘旋天际,鸣声刺耳无比。
赤后死地,荒芜至此。
在这样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中,若无灵器在身,根本辩不明方向。宿淮双正要找个方向离开,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视野的尽头,立着一片鲜血淋漓的剑阵。上头悬挂的人早已死了,有的死得太久,肉身腐烂,腐肉又被乌鸦啄走,只剩一副空荡荡的骨架,晾在赤后空气里浮动的黑灰之中。
剑阵之中,每一柄剑都巨大无比,剑柄直冲天际。且剑身之上,都刻着一只同样巨大的眼睛,沾染了死人身上流下来的血水与腐水,仿若一只又一只恐怖的魔眼。
这些魔眼缓缓旋转,忽然在某一刻同时一顿,转向了站在远处的宿淮双。锁定目标之后,这些巨剑的剑身都兴奋地震颤起来。最中间的巨剑之上、广远的黑天之下,遥遥站着一个人影,从容不迫地向他一挥手,霎那之间土石迸溅,赤后的土地之上,缓缓张开了一只鲜血淋漓的巨大眼睛。
第128章 憾世无双2
他的脸色很不好, 看起来连行动都不是很方便。然而他依然坐在这里,以一种十分秀雅的姿态坐在院中等他。
江泫想不通他搞这样一通做派干什么。最开始把他捡回来的时候,江泫最想把他教成的就是这个样子, 奈何桀骜天性难改,只要记得最基本的礼数, 慢慢地也就随他去了。
若要说江明衍单单只在他面前这样, 江泫是不信的,多半是为了笼络族人的伪装。
他在院门处站定, 开门见山道:“淮双呢?”
江明衍道:“见到我的第一句就是这个啊。实在让我有些伤心。”
江泫不欲看他的嘴脸,侧开目光, 冷淡道:“你伤不伤心, 与我何干。”
侧开目光的同时, 他的灵识也不动声色地在这个小院里头搜寻。自从上次雨夜分别, 他与宿淮双之间那条朦胧的连线似乎被切断了,现在就算两人在一个地方,他也感知不到宿淮双在哪了。这让他心中升起些许焦躁。
却见江明衍凝视他一会儿,轻轻笑了一声, 从竹椅上站起来,兀自转身,走上廊前的几级台阶。在开门的时候,他无声无息地在门上一划。
这是解开锁仙柱的密令, 然而这一划以后, 江明衍并没有得到他预想中的反馈,动作微微一顿,推开了门。
房间里是空的。原本立着锁仙柱的地方空荡荡一片, 房内空气冰冷凝滞,对来人发出无情的嗤笑。
江明衍嘴角一抽, 慢慢牵起一个刻薄的笑容。
“蠢货。”
江泫抢上前去,迈过门槛进了房间。屋子里还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如江明衍所说,这个房间确实是有过人的。然而此时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可能:里头的人跑了。
想到这个可能时,江泫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宿淮双从栖鸣泽跑出去,等着他的就只有坠落渊谷。好巧不巧,出入栖鸣泽的路就在赤后荒漠里、渊谷的头顶!
然而,宿淮双是不知道渡生道的位置的。他不知道出去就是赤后。而救他出去的很有可能是江时砚、或者江子琢,更大的问题就是,他们也不会知道宿淮双为什么受伤,又为什么被抓进这里,条件反射会将这些缘由都抛在江明衍头上,于是更加心急要救他出去,恰巧将他推进了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