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92)
他进到周泽尧待的房间里,给负责“动刀子”的几人发了烟,和他们聊起了梁先生——说别看这人外表文雅,其实报复心重,人也阴险,最喜欢玩弄人。大方倒是挺大方,在他身边能跟着夜夜笙歌,比如今天就在什么什么金碧阁……只有他们几个倒霉,负责处理这小子……
几人热火朝天地聊了一会,还被绑在台子上的周泽尧一动不动,呆滞地躺着,只有脸上偶尔抽动一下。没几分钟,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才问寸头要烟的那人阴沉着脸快步进来了。
刚摘了口罩的人正想问,他简略地说了句“有条子要过来”,走上前去解周泽尧身上的绑带。几人对视一眼,也不慌乱,跟着开始收拾东西——医院嘛,有器材药剂血迹什么的都正常,只要处理掉“患者”就行了。他们这里被查也不是第一次,都有经验。
周泽尧被拽到地上,脚下软绵绵地站不住,寸头主动上前接过了他。“我先把他弄走。”他说,其他人并无怀疑,让他拖着一条死狗似的周泽尧走了。
他们从后门出去,门边停着寸头的车。他把周泽尧塞进副驾驶,自己坐到驾驶位上,插了钥匙——停下来,转头看着周泽尧,叹了口气。
“别一副死样了,想点好事吧。”他语气平平地说,“至少喜欢你的那个……左念,对你还是真心的。他钱帮你筹了,求也求过了,只是梁先生不肯放过你。”
周泽尧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里头多了点光亮。“你……你知道。”他吃力地说,“梁旭是……他是……”
“左念他爸啊。”寸头说,语气还算平静,脸上没忍住扭曲了一下——他其实也是刚听说这事,听后整个人都不对了,“你真以为那天是左念自己逃出来的?梁先生还正好没去?傻了吧你——他玩你呢。”
周泽尧说了个“他”字,随即又没声了。他震惊太过,脑子都是木的,也没发觉寸头语气有点生硬,像是照着刚拿到手不熟悉的剧本在捧读。
寸头又说:“总之,梁先生是不可能放过你的……”他顿了顿,觉得有点刻意,转头看了周泽尧一眼,结果阴影中那张脸上扭曲的神情吓了一跳,话也顿了顿才接上,“你也别想着挣扎了,有什么用呢?跪死在人面前都没用,不如去他车前撞死,还能让人花点洗车费……哈哈,哈……”
他干笑了两声,说不下去了。黑暗里传来了磨牙的声音。“你……”周泽尧低声说,“是你给的建议……”
寸头耸了耸肩。他心里对周泽尧原有的一点同情消失了,语气顿时不客气起来。“你跟梁先生解释去?”他说,然后打开了车门,“好好待着吧你——我回去拿点东西。”
寸头下了车,迅速溜进了屋——他还真有点怕这小子心里扭曲,爬进驾驶座开车撞他。他往回走,迎面见到同伴,“回来拿外套”的借口刚说了一半,就听后门处“咣当”一声巨响。
等他们冲出门去,眼前只有个倒车要开出去时动作太猛而撞瘪了一块的车屁股,喷着尾气绝尘而去——周泽尧把车开跑了。
在同伴懊恼的叫声和责怪中,寸头脸上跟着装出了气愤后悔的表情,手在口袋里松开一直捏着的手机,抽出来,在裤子上擦了擦掌心里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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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跑了?谁?”
梁旭听到这个消息时刚走到门口,他想了想,才想起来“周泽尧”是谁——好几天前心血来潮布置下的消遣,他这几天活动太多忘了关注,已经有点不记得了。
“人嘛……临死前总会想反扑一下的,是吧?”他不在意地对旁边人笑道,“倒是给我省钱了——就是你的钱要收不回来了。”
“哪可能呢。”他身边一起出来的人跟着笑,“也就是下面的人麻烦点……”
穿高开叉旗袍的迎宾小姐在门边微笑着款款下拜,声音甜美,送他们出了金碧阁。来接他们离开的车刚刚开到,正在减速准备停下。
——那辆车子绕过门口的花园景观,在接近时突然加速、径直撞过来的时候,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周泽尧感觉到了颠簸。窗外的尖叫声,咆哮和呵斥声。车轮碾过了什么,继续向前,撞在了有着华丽浮雕的廊柱上。他身体前冲,狠狠地撞上了方向盘,玻璃碎片下落如雨,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
似乎过了好久,他才感觉到了撕扯身体的疼痛。车门打开了,他被拖下来,仰面摔在地上。心里是一片麻木,好像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迅速暗下去的视野中,周泽尧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他身前。
“左念。”周泽尧喃喃说。因为被粗暴地从扭曲的车里拽出来,他的身体许多地方都断了、碎了。鲜红的血泊在他身下扩开,仿佛是从高处落下,粉身碎骨。
他突然涌起了一点求生的本能,挣扎着抬起手,“救我……”
那人看着他,表情显得有些难过。他没有去握那只鲜血淋漓的手,缓缓转过了身。周泽尧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嘴边冒出了血沫……黑暗追着那个幻觉离去的脚步降下来,迅速吞没了一切。
第90章 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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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攸原本的未来规划是继续做翻译, 为了练语感看了几本原版的外文书, 然后想起自己其实还有另一个领域的知识储备——第三个副本世界里, 身为吸血鬼时跟着赫斯特学的生物医学。虽然这个世界没有圣光也没有血族, 说不定有些基础性的原理都截然不同……他找了些资料论文来看,之后就改变了规划:他决定去考大学,读这个专业, 目标是毕业后进研究所。
他现在用的这个“左念”这个身份,连大学都没上过, 陆攸查过他看中的那几所大学的制度,放弃了自学然后直接考研的打算,得乖乖地从本科开始了。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他才知道段晟手上原来还有张重本毕业的文凭——心理系的。
……“研究人类”已经成为这家伙的固定爱好了吗?
和最初海神那个沉默寡言、有些笨笨的样子相比……总觉得他进步虽快,但走的路有点歪啊……
陆攸这天复习到九点多钟,看书看得有点饿了, 去厨房里觅食,路过阳台时看到段晟靠在栏杆上听电话,脸上带着有些古怪的微笑。他这时候就隐约有种“大概有人要倒霉了”的感觉, 也没多想,到了厨房从冰箱里翻出酒酿和粉圆, 准备煮份宵夜吃。守着锅子等水开的时候, 段晟打完了电话,过来转了一圈, 站在他身后问:“有我的份吗?”
陆攸点点头, 段晟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伸手抱了抱,又走开了。老房子隔音一般,过了一会,陆攸听到了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上一通电话是只听不说,这一通变成了从头说到尾,只是具体的内容听不太清。等到圆子煮好了,陆攸把酒酿加进去,又丢了几粒枸杞,再次煮沸后关火,热气腾腾地盛在白瓷碗里,颜色十分好看。
他端碗出去,正好段晟的第二个电话也打完了,像是心情很好地走了过来。到桌边准备坐下时,他突然顿了顿,看着陆攸,微笑变得有些犹豫。
这个表情……
陆攸微微眯起眼睛,把碗放在他面前。“你做什么坏事了?”他问。
“……碰到一个很好的机会,”段晟老老实实地坦白了,“没忍住下手了……”他迟疑了一下,“可能下得有点重?”
……连门都没出,打了两个电话,这就“下得有点重”了?陆攸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过了一会才问:“周泽尧……会怎么样?”考虑到昨天是那人还钱的最后期限,倒霉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段晟想了一会。“会去坐牢吧?”他不太确定地说。以蓄意谋杀的罪名——如果那人没当场把自己弄死,他让寸头估算着时间叫去的警车和救护车又来得时间恰好,让其捡回了一条命的话。不过,在干脆地死了、和活着陷入牢狱之灾并承受梁家的怒火这两者之间,周泽尧本人会不会更想要前一个,这他就管不着了。
想到自己之前还说过“顺其自然”之类的话,段晟难得感到了一丝心虚。他简单地说了一下周泽尧打来的那个电话,还有自己对寸头的安排,陆攸听过后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片刻后“哦”了一声,递给他一把勺子。“快吃,等会要冷了。”说着,自己也坐了下来。
他是喜欢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想多一些,担心牵连无辜,但还没有同情心泛滥到关心人渣的地步。
比起这个……
段晟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先把漂在汤面上的枸杞都捞了起来,一勺送进嘴里,然后发现陆攸正看着他的方向,目光却是放空的,像是在发呆。“……你怎么那种表情,”他问,“在想什么?”
“在想……”陆攸回过了神,有些突兀地感叹道,“你碰到了一个好老师啊。”
——如果是以前的这个人,别说想到叫警察和救护车,或许都不会愿意把事情交给别人去完成,而要自己亲自动手了吧。而与之前不同,这一次的变化不是因他而起,过程也没有他参与,与他完全无关。这种感觉……是开心,还是欣慰,或者其实是嫉妒呢?
发觉了段晟对他突然这么说的诧异,陆攸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摆脱掉那微妙复杂的情绪,低头喝汤。段晟看着他,表情在某一刻透露出了些许危险的意味,如同准备猎杀的掠食者……又在他察觉之前隐藏了起来。
等宵夜吃完,段晟收拾了碗勺准备去洗,起身时仿佛不经意地说:“过几天……等这些事情确定都结束了,我们一起去给老师扫墓吧。”
陆攸下意识就“嗯”了一声,答应完了才想起来,“老师的忌日不是在春天吗?”
“不是因为这个。”段晟已经走进了厨房,声音隔了段距离传过来,“之前说好的——我想带你去见他。”他又退回到门口,探出身来说:“我没有别的家人,只有老师一个长辈……你愿意吗?”
——这是“见家长”的意思?
陆攸看着他,渐渐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小声说“好”。段晟对他笑了一下,转身回去洗碗了。过了一会,陆攸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背上。
……在他心里那个不断减少的时间数字,距离结束其实还有不短的距离,却因为不容商榷、稳步逼近的界限,变成了幽灵般缠绕在心头的淡淡阴霾。就算是觉得幸福的时候……他一直考虑着是不是应该说出来,让人提前有所准备,却确定不了什么才是最合适的时间,每次想开口最后都归于沉默。
段晟似乎毫无察觉,任他抱着,一时间只有轻轻的水流声。片刻后,水声停下了,然后是碗被放到不锈钢沥水架上的声音。段晟的手上还带着冷水的湿润和寒意,轻轻地覆上了他的手背。
“没事的。”他说,“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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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害怕……
陆攸的意识昏昏沉沉,似乎在随着水波飘荡。看似漫长的岁月在回忆里成为浮光掠影,也只是一晃而过,转瞬即逝。最后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