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70)
不会是骗人的,她对自己说。她已经签了合约,也收到了定金……
前面出现了一点亮光,陶梓精神一震,同时稍稍松了口气:通道走到尽头了。引路人确实只是个引路人,并没对她抱有其他的心思,带着她走完了通道,又穿过灯火辉煌、空无一人的大厅,走到对面虚掩着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房间里的人含混地“唔”了一声,然后门自己打开了。“请进吧。”引路人低声说,给陶梓让开位置。陶梓闭了闭眼,慢慢地走了进去。
打扮得像个学生的青年歪坐在沙发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对她做出手势,让她到身边来坐下。陶梓照着做了。房间里浮动着甜蜜的香气,沙发垫像云朵一样柔软,她紧绷的心弦不知不觉便松弛了。
温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青年凑近她,含着笑与她对视。“比我想象中好呢……”他低声说,“你的眼睛确实很美……”
陶梓彻底放下了心。她本来有些生硬的微笑舒展开,变得甜蜜了。“我……”她开口,才发出一个音节,青年就将手指移到她的嘴唇上,制止了她继续出声。
他手指细长优美,同样带着好闻的香味。“嘘,”他说,“安静。”
“我喜欢静止的东西。乖乖的,不要说话,不要动……我会很喜欢你的。”
陶梓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她的身体好像正在变轻……周围浮动的甜香真很好闻啊,让她不再只是伪装微笑,渐渐地真的开心起来。她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但思维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迟钝得难以转动了。
“可惜别的都差了点,有好多地方要改……”那个声音在她耳边自言自语道,“算了,有这双眼睛也值了。”一双手臂托起她软绵绵的身子,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完成后要不要请冥府来看呢……”
陶梓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她的本能发出了尖叫,头脑中却只有一片昏沉。少女的手脚无力地耷拉下来,随着另一个人的步伐微微晃动。
“唔……还是算了吧。那家伙太固执了,怎么都不肯欣赏我保存美丽的手段……”
青年抱着她,通过一扇暗门,走进了被藏起来的“工作室”。这个房间的灯光整体幽暗得多,只有中央的手术台被笼罩在明亮的光线下。那令人迷醉的甜香之中,增添了一丝说不清的怪异气味。
靠墙放置的那些陈列架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真人大小、精致美丽的人偶。她们一动不动地坐在架子上,大睁着清澈的眼睛,弯起了丰满的嘴唇,交叠着修长的双腿,用纤细优美的手指托着下巴,静静注视着主人带来的新同伴……
第68章 错疑之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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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镇上开餐馆的路易莎婆婆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好梦。她梦见了好几年前离开、然后再也没有回来的那个孩子, 在明亮的阳光下和她打招呼。青年的金发和阳光一样耀眼, 他背着旅人的行囊, 一副将要出门远行的样子, 笑得很开心。
路易莎在梦里觉得高兴极了。“裘德!”她朝这个孩子招手示意,想让他走近一点,“你跑到哪里去了, 一直不回家,连封信都不寄?我还拜托路过的旅人找过你呢。”说着路易莎环顾四周, 准备用最拿手的苹果派来招待他。梦中的环境随心转变,松软喷香的点心立刻出现在了桌子上,连那甜蜜香气也如实地还原了。
裘德却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没有走过来。“路易莎婆婆,我是来告别的。”他笑着说,“我也很想再尝尝您做的苹果派, 可惜时间来不及啦!看到婆婆还是这么有精神,我也就放心了。”
路易莎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她没有说出来,只是一如寻常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我早就想去外面看看, 可惜被一点小事耽误了几年时间。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受拘束了。”裘德爽朗地笑道, “别担心, 婆婆,有朋友和我一起走。”他向路易莎挥挥手, “再见恐怕要到很久以后了。请您多保重啊!”
金发青年的身影在光芒中淡去了。路易莎醒了过来。窗外天已经大亮, 年纪大了睡觉浅, 她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久、这么舒服了。打理过一番后,她来到厨房里,挑选了几个最大最好的苹果,久违地准备亲手做一回苹果派。
她看着长大的那些孩子们,一个一个都离开了这个缺乏变化的小镇……裘德走了,薇拉也已经好几年没有消息。那个跟着她学做苹果派的小姑娘,结婚后一直没有回来过,不过他们夫妻恩爱,现在应该生活得很快乐吧。
路易莎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决定把这份苹果派作为惊喜礼物,送给今早来到店里的客人。她端着盘子出去时,店里已经有两个客人在了。他们坐在一张桌子前,彼此间却没有交流,像是陌生人。其中一个是身材消瘦、皮肤苍白的青年,另一个人则戴着遮住了面孔的兜帽。
路易莎把苹果派端了过去。她觉得那个男人兜帽下露出的小半张脸似乎有点眼熟,不过为了尊重客人的意愿,她并不打算仔细辨认。“这是能够带来幸运的苹果派哦。”她笑嘻嘻地说。男人微微点头致谢,那青年则不知为何,尽管努力笑着,实际却露出了好像要哭泣的表情。
是第一次离开父母身边、独自出行的孩子吧。路易莎怜爱地想,转身前不经意地又看了他一眼。青年脖子上戴着一个奇特的挂饰,玻璃小瓶里装着些灰烬似的灰□□末。他身上气息略显阴郁,不过从红着脸道谢的表现来看,肯定是个性格内向的好孩子。
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从桌边离开了。埃里克低着头,拿起了一块苹果派。饼皮酥脆,焦黄喷香,里面满满地填着滚烫的苹果馅,果汁的微酸与蜂蜜的香甜调和得恰到好处。制作它的人所用的心思、心中的快乐满足之情,全都包含在内了。
咽下这份甜美的祝福,踏上通往幸福的旅程吧。
他咬了一口,被烫得不住吸气,一边抬起手来,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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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攸从小船的旁边浮上了水面。
他从水中冒出时几乎没发出声音,只有几圈波纹从身边轻柔地荡开。耳朵下方的腮微微张开,让水流尽,取而代之的是空气携带着氧气涌入肺部。无论体验过多少次,陆攸还是会对这切换的过程感到有些新奇。他抬起手抓住船沿,故意摇晃了几下,让小船不稳地动荡起来。
背对着他坐在船上的人实际上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冥府之路转过身,伸手按住了陆攸的手。他已经把兜帽摘下了,阳光下血红的弯角有种宝石火焰般的质感。“感觉有什么不同吗?”他问。
陆攸摇摇头。在想方设法折腾陶林陶梓兄妹两人的这些天里,他已经能读懂数据流的内容,也能自如地控制所附身的设备运行程序和显示各种内容;他甚至学会了绕过甚至破坏防护程序的方法,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像是危险的人工智能了。尝试破坏成功的那天,正是陶林的灵魂终于彻底放弃的那一天,陆攸就用同样的方式让他泯灭了。
这样看来,人类灵魂和程序也没有多少差别……
期间他跟着冥府之路或者Monster上过几次游戏,每次都是作为人鱼在湖水中醒来。这次是他回到身体后,第一次试着用正常的方式自己登陆游戏,想看看会出现什么变化。林珩和他一起进游戏,晏川则在外面守着,以免发生异常。
结果……什么都没变。游戏系统似乎已经将这条鱼认定为了他的角色。幸好有冥府之路带来的精灵的药剂,他现在至少能说人话了。
陆攸问过有没有能让鱼尾变成双腿的药剂或魔法,对此,冥府之路回答以假得不行的茫然表情,Monster则是不怀好意的笑容。陆攸真是服了他们两个,想想还是没有继续纠结下去,他给自己的理由是“现实世界中还有正事要忙”。而且,在水中自由游动……这感觉其实也还不错。
冥府之路也不怕让这条小船受力不均向一侧翻过去,朝着湖面俯下身,陆攸配合地将手放在恶魔的肩膀上,让冥府之路把他从水里抱了出来。船舱里特别布置过,垫有和之前那件斗篷同样材质的柔软织物,浸在薄薄的积水里。空间还是有点小,人鱼银灰色的尾巴完全舒展后,冥府之路自己就被挤到边上去了,两条长腿差点没地方塞。他表情倒是悠闲得很,伸手摸了摸湿润微凉的鳞片,被陆攸晃动尾巴轻拍了一下。
冥府之路一脸坦然地收回手,转而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个打包食物用的盒子。陆攸闻到了酸甜诱人的香气。“你还买了甜点吗?”他好奇地问。冥府之路打开盒盖,递给他:里面是切成小扇形的两块苹果派。
“旅店的老婆婆送的。”他一本正经地说,“能带来幸运的苹果派。”
陆攸只当他在开玩笑。苹果派差不多冷了,只剩下一点点余温。人鱼对人类的食物适应良好,只是不能吃烫的东西,陆攸慢慢地吃了几口,心里感叹他都有两个世界没吃过烫热的食物了……他又用尾鳍拍了冥府之路一下。“别玩我的尾巴。”他嘴里含着东西,有些含糊地说。
半分钟后,“不……交换玩也不行……”
冥府之路比他大方多了,被拒绝了也没有再把尾巴收回去,就这么搭在了他身上。虽然恶魔的尾巴没有那种功能……大概……它缠上来滑动和磨蹭的样子,还是很容易让陆攸联想到“交尾”之类不太和谐的词汇。陆攸努力无视冥府之路的暗示,因此很没道理地居然有点心虚,他留下最后一口苹果派没有吃掉,探身靠近,将这块香甜的馈赠送到了冥府之路的嘴边。
冥府之路就着他的手吃了,然后抓住他的手,舔掉了沾在指尖上的一点碎屑和糖浆。他露出一点意犹未尽的表情,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好看,令人心动……陆攸默默地抽回手,冥府之路接着将温热的手掌按在了他的尾巴上。他按得很准,隔着从外表看不出来、摸上去却比别处更薄更软的鳞片,底下就是那道此刻正紧紧闭合着的狭缝。
“真的不要试试吗?”恶魔微笑着问。
“才不要。”陆攸嘟囔道。他把纸盒子塞回给冥府之路,侧身翻过船舷,滑入了水中。这个动作的幅度有点大,船身剧烈摇晃之后是挺响的“哗啦”一声。
片刻后陆攸才又重新浮上来,觉得更心虚了:吃了就跑,还溅人一身水……冥府之路抹掉脸上的水珠,没显得失望或生气,伸手揉了把他湿漉漉的脑袋。被水浸湿的头发手感估计不会太好,陆攸拉住他的手往下拽了拽,侧过脸,将嘴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贴了一下。
冥府之路的身体突然微微一僵。陆攸眨了眨眼。“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冥府之路若无其事地说,假装没听见另一个意识响彻脑海的愤怒咆哮,“回去吧吧。”他说,“你哥哥还在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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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川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林珩。他有些虚弱地笑了笑,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林珩把手机递给他。“陶梓。”他说。
晏川接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是制作到中途的人偶半成品。复杂的机械与尚未被替换的人体的,诡异中透着精致的美感,他在觉得有点作呕的同时,也体会到了某种报复的快意。
“我以为……是要取一部分?”他把手机还回去。林珩摇摇头,虽然那个“人偶收藏家”是他联系的,他对“将人做成不会动的静物”这种手段实在欣赏不来,甚至会隐隐觉得有点畏惧,不想面对那样的东西。“为了保持那个部分活着,她就得活着。”他低声说,“生命的需求降到最低,由机械维持……她还能听,能看,能感受,只是不能动了。”